“当年蜀民外迁之时,怎么没有如此多状况?”刘承祐反问了一句。
刘皇帝这话就有点耍流氓了,当年川蜀的情况,与今时的东南可没有太多可比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北徙的人大多卷入了叛乱,朝廷算是赦其死罪,处以“流放”,让他们迁到关中边州安置。
而对东南,则属于一种强制性的逼迫行为,两方比较,所产生的效果自然是不同的。另一方面,从东南到西北,可需要走一个对角,路途越远,也越容易出问题。对下面官吏们的执行能力与效率,也不要有过高的期望。
原本,刘皇帝心里是有数的,知道这不是件容易办的差事,因之生乱都不出奇,正常而言,他也是不会在这方面过于苛责。然而自内及外,官府上下,在处置此事的过程中,状况频发,这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恼怒的地方。
“此次北迁户民中,可有统计,死了多少人,逃了多少人?”刘承祐又问。
对此,石熙载一时默然无语,因为他也不知道,不过在刘皇帝的目光下,还是小心地说:“事情未已,还需各迁入州县登记情况上报后,方才知晓!”
“朕还听闻,有些因战乱南迁的中原人,想要回迁故土,也被不加辨别,执意迁往边州?”刘皇帝再问:“朕迁豪、迁户的目的是什么?”
“迁户实边,多置于关内,兰、凉、灵州等陇右、河西地区,汉民户口仍旧稀少,问题仍未解决,可曾考虑办法?”
刘皇帝这一串的问题,都显示出他对此番迁户工作中的不满情绪,气氛也跟着变得有些紧张,这让在下的石熙载可有些不适应了。
终于,刘承祐心胸中的郁气化为一缕叹息,看着不自在的石熙载,语气变得温和了些,吩咐道:“你拟一封诏书,将朕的这些疑问,发给韩熙载以及迁户所涉上下文武官吏,朕要反思,他们也该警醒些了!”
“是!”石熙载如蒙大赦一般退下。
刘皇帝呢,则手书一封密信,命人送与韩熙载,圣意很明确,对他的迁户措施很满意,让他再接再厉,只是加了一则提醒,让他不要操之过急,循序而来,虑事周全,处置灵活些。
对于迁豪,对于实边,刘皇帝绝无后悔,也不会更改他的方针,毕竟好处明显,哪怕有些隐患,哪怕会产生阵痛,都在接受范围之内。唯一不满,还真在于执行上的不力。
从此番迁户前后频发的状况中,刘皇帝感受到了一种不妙的气氛,那就是,很多官员,似乎在迎合他的想法,为此而急功近利,搞一刀切。
很多事情,很多情况,明明可以用更灵活、更周全的方法处置,但都被忽视。同时,一种浮躁的气氛似乎也在官员中蔓延,这在天下一统之前,刘皇帝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他心里知道,还是懈怠了,盲目了,思想松懈了。虽然刘皇帝为大汉君臣制定了一个共同追求,开宝志向,但是自上而下,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觉悟与追求的,更多达不到这个层次的官吏,或许更希望迎来一个繁荣并享受的时代。
思来想去,刘皇帝知道,开宝之后,吏治还是重中之重,他绝不允许帝国的官员们就这样轻易堕落下去......
另一方面,刘皇帝也开始顾虑,普通的百姓被迁移,或许需要时间适应水土风俗环境,但有田有地有房,还有政策优待,问题应当不大。
但那些豪强宗族呢?把他们放在边地,是否会心怀怨愤,又是否会因之为祸?关于此点,设身处地地思考过后,刘皇帝觉得,对于这种情况,朝廷与地方官府该当有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