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惊鸿一瞥后,南奕想过很多种与孟令打交道的场景。
到那时他是要表现得君子端方,还是张扬不拘?是要谦逊儒雅,还是要恣意狂放?话题要找什么合适?怎样发表见解能让她欣赏?
结果却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第一次正面与孟汝婕对话,竟会是这般话题,这般见解,这般态度。
造化弄人啊。
他一番话毕,寝房里陷入针落可闻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呜咽声打破了这令人无所适从的气氛。
“你凶我。”孟令孟令呜咽着低低哭诉,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你凶我....凶我......”
呃......南奕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抓着她肩的手慌乱改为擦泪,可泪珠子流不尽似的根本擦不完。
他最终决心改为将人拥入怀中。
孟令也没有推开他,窝在他肩上逐渐放声大哭。
南奕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抚着背。他自知嘴拙,此时他能给她的,只有宣泄和依靠。
犹记得上次她在他肩上流泪,还是在程牧行案后的南国寺。
那日,她看懂了宗纯帮她破解的玉佩密文,乍然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那日,他头一回在她的面庞上,见到那个仿佛不在人间的表情。皮冷酷,肉烈怒,冰火两重天,心里该有多煎熬。
他却误以为那只是事不关己的淡漠,甚至当他听到她很快开始就这条新消息进行无比冷静的分析谋划时,他心下失望微寒。却不想,她才是世上最为此事难过的人。
“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法改变过去。”他思考许久,终开口前所未有温柔地安慰道:
“起码这五年来,你没有辜负孟指挥使的期望,保住了捷娜郡主的族人,撑起了孟门——这些,不都是孟指挥使机关算尽、不惜将自己搭进去所愿得到的结果么?哪怕你如今不再是孟汝婕之躯,却依然不停去做孟汝婕会做的事。大智如孟指挥使,兴许他早就知晓五年前的骚乱没那么简单,五年后的今日,还需要你再度亲自了结平定此事。我想应是如此,你也没什么好再自责的。”
“你还会安慰人啊?”孟令泣不成声地埋汰他,“你不是只会凶我吗!怎么不凶了,意识到我是谁就不敢了?”
南奕略有些心虚,,“不......敢啊。刚刚凶你的时候我不是明明白白你是谁呢吗。”
“知道还敢!我看你还敢妄想娶京城贵女!”孟令气呼呼道,哭得一抽一抽的。
“妄想什么啊,”南奕顺了顺她的发丝,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是早就娶到了么。”
孟令呸了一声使劲推他。
南奕却仅仅地箍着妻子,感慨道:“孟汝婕啊孟汝婕.......我从未想过,第一次真正跟你说话,竟然是这样的。”
孟令不哭了,抬头美目圆瞪着他骂骂咧咧,“得亏我死了重生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不然万一真的被皇上赐婚与你......哼!伪君子,痛骂了本座一顿,感觉如何?”
“嗯,”南奕一瞬不瞬地回视她,认真答道:“感觉很爽。”
......
......
南奕顶着半边脸的红肿来到膳房。
北氏看了他一眼,欣喜道:“令丫头醒了?正好正好,娘熬了些黄豆石斛瘦肉汤,你快给她端去。”
谁家亲娘看到儿子挨打这么高兴的,南奕心底不爽,但他此刻更关注另一个问题:“娘,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若非如此,母亲对那个女人之前那么多异于寻常儿媳妇的种种言行举止的包容,又何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