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本打算再说些的,但云见离却转开了话题。
“晚饭什么时候到呢?太饿了。”她推开果脯格子,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
阿尘明白,她只是不想再争论下去了,呆立片刻,他默默转身,道:“我去问问。”
云见离慢吞吞的用了饭,又啃果子直到深夜,奈何阴云退散,露出一圆圆的大银盘,跟块白皮儿月饼似的挂在天上,哪儿哪儿都是白月光。
再等下去,时辰一过怕会误事,阿尘支着脑袋坐在一旁闭目小憩,他身体还是不行,十分容易疲惫,应尽早休息,因为放心不下云见离,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不曾离开。
云见离一起身,阿尘的眼睛就睁开了,“我和你一起。”
劝阻无用,那就只好跟着一起去了,至少能搭个伴,保证她的安全。
“不用。”云见离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外,道:“你去休息。”
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一柄长剑,木桩似的立在院子里。
“是东宫懿行的属下。”云见离道。是昨晚守在门口的那个,也可能是她听到的和东宫懿行说话的那个。
“小梦。”阿尘叫住云见离,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还要提醒你,东宫懿行不可信,凡事不要听他一面之词,三思而后行。”
云见离回首一笑,“好,我记住了。”言罢,向门外飞奔而去。
外边的人从一开始就死死的盯着房间里的人看,一双眼睛里多是不屑和冷漠,还有些微不可察探究和疑惑,云见离以为那人是嫌自己动作太慢故而一直瞪着她表达不满,待走近后她才发现这人看的不是她,而是门边站着的阿尘。
“那人是谁?”他抱着手,看也不看云见离。
“我朋友。”云见离道,说着,转身朝阿尘挥了挥手,阿尘亦回应的摆了摆手。
“你管那死人玩意儿叫朋友,呵呵。”他收回视线,嘲讽道:“你感觉不到他没有活人气息吗?”
怎么没有,有几次,她离阿尘特别近,甚至撞到他胸膛,听不到他的心跳,活人怎么可能没有心跳,云见离装作无意的探过他的脉搏,虽然极微弱,但确实有的。
“他受过伤,很重的,全靠药吊着,请你不要这样说他。”云见离严肃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飘飘的不以为意的“呵!”
云见离垂眸看路,边走边道:“他与我一起,陪我,护我,从未害过我,何谈用药放倒我,割我的腕取我的血。”
这……
边上的人听在耳朵里不由的挂不住了,药是他下的,腕是他割的,血也是他取的,那,那又怎样,好歹是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士,心性之沉,脸皮之厚,岂是被当面揭穿一些不光彩的动作就绷不住要道歉的毛头小子?
呵,不可能!
但是不作声也不对,勉强咳嗽两声应该可以吧。这样既能继续高冷,又不会被认为是敢做不敢当的怂包。
“咳咳!”
云见离:“……”
云见离握住右手手腕,心道其实如果你们说清原委,我未必不肯,何必用偷!
走过影壁,穿过奇形怪状的珊瑚小山,便一脚跨进了一座仿佛又星辰建造成的灯火阑珊的夜明山庄,栈桥水榭曲折相接,亭台楼阁参差错落,沙洲流水,碧树妆岸。
难以想象这儿和祖母那边共处一座府邸?和这块比,祖母那边就像树林一处鲜有人至的无名小庙宇,里面所有奇花异草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水上楼阁景致的万分之一。
怎么说呢,有种井底之蛙从井里爬出后见识到星河壮阔之感。
直让人大开眼界。
云见离望着远处楼阁回廊上步履轻盈的女婢,问:“东宫懿行在哪儿?”
“得罪。”
这声得罪余音未泯,厚脸皮的人左手揽过云见离,纵身一跃,足尖于栏杆轻点,几个起落,猫儿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在阁楼顶上。
他把云见离放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以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也不要动。
云见离扶着檐兽,坐在冰凉的青瓦片上,视线追那人的身影在顶上绕了一圈。
“找到了。”那人回到云见离身边,指着不远处某块瓦片,低声道:“就在那儿,过会儿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被发现会比较麻烦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不要怕,看不下去的话就对我眨眨眼,我带你走。”
这意思是,东宫懿行让她看的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如现在回去算了云见离想,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非要看才行?
她远远瞥了一眼地面,估摸着正脊高度距平地约摸离十七八丈远,凭她个人之力是下不去的。
罢了,都到这儿了。
云见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按指示慢慢儿移动,到地方后谨慎的蹲下身。
厚脸皮的人掀开两片平瓦,一束光从底下冲出,入耳的女子的咯咯笑声。
他指了指那个一尺见方的漏洞,示意她看。
其实用不着他指,云见离已经在看了,毕竟这么大个洞,又是阁楼顶上唯一有光的地方,很难无视。
楼阁很高,除了圆柱、横梁、垂帘遮挡的地方,其他倒都能看见。氤氲水池,火红花瓣,长绒毛毯,金沙烛台,百花屏风,红梨矮塌,红绡软床……
她迅速抬头,愤怒的瞪着面前之人,好像在说:“你有病吗!让我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