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皱着眉,有些为难,指了指底下,让她继续看。
再看就有鬼了!
云见离眨了下眼,意思让他赶紧带自己走,第二下还没眨下去,就听到一声娇柔湿润羞怯又迫切的呼声,“啊,懿行,嗯……”
懿行?东宫懿行?
云见离循声看去。
阁楼里没有第三个人。
所以,那个失了理智和拓拔珠儿纠缠的男人,是东宫懿行?
云见离倒抽一口凉气,简直难以置信,也心寒至极。
昨晚还在她跟前无限怀念那个高贵又可爱的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么喜爱多么痴迷多么离不开她,不过一天时间,就意乱情迷不可自拔的跟其他女人耳鬓厮磨?
呵,好一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男人。
而更骇人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遍布上百道狰狞的伤痕,每一道都蜈蚣似的附在身体最致命处,还有一些明显的贯穿伤,从心窝入,从后背出,总之就是脖颈、心脏、腹背、腿脉、手脚腕无一处干净平整的地方。
该是什么样的人的躯体,才能在受了如此多致命伤的情况下安然活到现在?
阿尘没睡,他披了外衣,疲倦的敲了敲门。云见离许久未归,他不放心,便一直坐在窗边等。见云见离那边亮起灯,打算过去看看她,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站站不起,动也动不了,更别说迈步走过去了。阿尘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自己还能陪云见离多久。
人在死前总能觉到时限,这话说的得很有道理。
但最终他还是凭借毅力断断续续走了过去。有些话,一定要现在就说。
“在吗?”他敲了敲门。
云见离打开门,脸色苍白,却带着笑,“你怎么还没休息?”
在清泉镇呆的时间越长,阿尘的状况就越差,开始的时候吃不了多少饭,云见离以为他旧伤未愈,再过段时间他就能正常吃饭了,结果到现在却是连饭都吃不下了,水也不能多喝,否则会连胃里的苦水都呕出来,基本每天靠三副药吊着。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日渐羸弱。然而云见离除了逼着他吞些食物,其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死亡。
老医头帮阿尘看过,先是仔细诊了脉,而后看了岚姨写的方子,肯定的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云见离便知,早晚有一天,阿尘也会不在的。
清泉镇,终将剩下她一人!
“担心你。”阿尘撑着门框站在门外。一步也迈不动了,他不想让她看出端倪,惹她担心。
云见离以为他有所顾及不愿进房间,便陪他站着。她以为他会问东宫懿行的事,但他没有。
“你很少,不,应该说你不会拒绝人,这我知道。”阿尘道:“不幸的是,别人也一定知道这个,他们利用你的善良,为达到他们的目的,用手段把你往他们那条路上引。”
云见离低头,阿尘说的他们,指的是东宫懿行和他属下罢。
不置可否,“是什么路呢?”
“比如说,代替东宫宛宛祭祀山神。”
云见离咬住唇,连阿尘都有所察觉,她不可能丝毫没有怀疑。
东宫懿行出现的时机微妙,正在东宫宛宛请求祖母换她去祭祀山神将将被的时候,他出现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首先就表示无条件支持她对祖母遗产的支配卸其防备,接着义正辞严的说要审问东宫宛宛绝不姑息不包庇博其好感,再亲自上门告知处置结果以示诚意,利用她的求知欲提出交易,一步步的把她引向更多未知。
之所以说是未知,不是陷阱,在于她仍认定了东宫懿行是个有道义有品行的正人君子,不是个搞阴谋耍诡计的小人。
她一向不擅恶意揣测他人。
“你想多了。”她才不会任人摆布。
“但愿如此。”阿尘缓缓道。起风了,他拉住肩上的外套,道:“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轻易相信,要三思而后行。”
“嗯。”云见离点头,她现在很乱,阿尘说的对,要保持清醒,要理智,要思考。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那我回去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再说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云见离不是个没主见的花瓶,她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和判断依据,他能做的只是不断提醒她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
“阿尘……”云见离叫住阿尘。
“怎么?”
云见离犹豫了片刻,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他故作轻松的摆摆手,转身离去。
转过身的阿尘,才走出两步,额上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滚,太痛了,连动一下手指都是痛的。他听到身后云见离关门的声音,吐出一口气,佝偻着背,咬牙挪到树下喘气休息,走走停停慢慢儿挨回房间。
云见离原打算把东宫懿行的事都告诉他的,因他行事谨慎,思虑周全,一起商量总比一个人惴惴不安拿不定主意的强。但那种事,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犹豫过后选择放弃。
何况,就算他知道了,但凭他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怎样,反而平添忧虑,不如让他放宽心了调养身体。至于东宫懿行,既然出了那么大个谜题,就一定会揭晓答案的,她只要静待后续即可。
管他是下药取血,还是……
没有还是!这回再不跟她说个清楚明白,以后也必要再说了。
三日后。
还是夜晚,云见离给阿尘送了药,从那晚以后,阿尘已经下不来床了,更恐怖的是他的手指和脚趾开始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