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入口压住了汤药的苦,而后便是茶独有的绵长的半涩半苦。
侯嫮放下茶杯拿起筷子,却先夹了一点小菜放在佩玖面前的碟子上。
“用过早膳后我要进一趟宫,府里昨日来了客人。”侯嫮斟酌着用词,却又突然想到些什么一般轻笑出声,“你是候府的主人,不必在意他们。”
佩玖拿着勺子喝了口粥又将侯嫮夹的菜吃了点点头。
“午膳许是赶不回府,就不必等我了。”侯嫮放下筷子,自己也喝了口粥,白粥寡淡无味,在她吃来却刚刚好。
太过浓烈的味道,会让人记忆深刻从此念念不忘,不管是喜之,还是厌之。
佩玖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着侯嫮的话,还时不时点点头,模样乖得很,惹得侯嫮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佩玖的头,
“研读医书也要注意些时辰,别累坏了。”
早膳用完,侯嫮在侍女的伺候下重新换了身衣裳,带上贵重的发钗步摇,这才上了马车往宫里去。
阮天成低着头站在阮知在的屋子里,将昨夜的事情一一说了。
一番话说完,阮天成垂着眼,手紧张的握成了拳,脊背半弯,等着阮知在的怒气。
可出乎意料的是,阮知在没有发火。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长,带着无奈和有心无力,细细去听,竟还能感觉到一丝如释重负。
阮天成抬头看向阮知在,阮氏族长,他的太公,好像瞬间老了许多。
阮知在年已古稀,平常看起来却不过五十出头,眼眸明亮精神壮硕,可这一刻面上再没了笑容,真真正正像极了一个行将枯木的老人。
“我原以为,这天越太师虽位高权重,可到底是个女儿,若论起辈分来,我也算得上是半个长辈。”阮知在摇摇头,似大厦倾颓之像,“是我算错。”
“灵均那丫头,还是瞒了些。”
这天越太师不仅不会心软,相反,是心狠到极致。
也不对,该说是,万物入眼,如落雪覆白梅,艳血溅海棠。
本来无一物,何必乱人心。
阮天成抿着唇,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手松了又紧,还是不知所措。
“太公,我……”
“若是没了阮氏在后,天成,”阮知在抬眼看向阮天成,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期待,“你能走到哪里?”
“能否进士?能否在朝中有一语之地?”
阮天成愣住,低下头思考了好半天,才抬眼看向阮知在,面色认真,“天成可进士,朝中地位……不敢妄言。”
阮知在收回了目光,阮天成却无一丝一毫的放松,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却说不出那不安从何而来。
“我们回家。”阮知在抬手摸了摸阮天成的头,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里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回家。”
阮知在将手背在身后,咳嗽了几声,“去让你爹他们把东西收拾好,我们现在就走。”
“太师那边……”阮天成有些踌躇,侯嫮出了府应当是去了皇宫,他们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是不是太……
“不必了,来的时候没说,走的时候,也没必要说。”阮知在推开门,走出了房间,“去收拾东西吧。”
太师会知道的。
在昨夜阮天成应下她的话,她就知道了。
知道阮天成会将昨夜决定告诉他这个一脚踏入棺材板的人,也知道他这个糟老头子在听了这话以后就会立马离开回越南。
真是个善于攻心计的孩子。
阮知在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