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贺兰山相隔千里的上京,正是六月将至七月的时日,天气最是炎热,侯嫮掐着手指算算时间,宫铭已经带兵前往边关将要有九个月。
她穿了青碧色的纱罗葛襦裙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桑织的披帛稍稍盖了半张脸,眼睛阖着,手上摇着扇子。
这样的天气对侯嫮来说,除了有些闷以外,其他都刚刚好。
自生辰以后,侯嫮便借了身子不适的借口再不去上早朝。
为的就是安抚朝中一些大臣的心。
她并无谋逆之心,只是口说无凭,她必须做给旁人看。
若只是些无关轻重的人心里纠结她也不必放在心上,世上那么多人她哪能一一看顾?
可是连钟仁山都开口提醒她,这便不是一件小事。
不管是有人要上奏弹劾她,还是装作无事发生与她周旋,时间一长必定会引起朝堂动荡。
姬辛那样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怕是一怒之下会责罚于一些大臣。
侯嫮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不上朝而已,就当给自己放个长时间的休沐假。
侯嫮眼睫颤了颤,懒洋洋翻了个身,那披帛动了动,一头落在地上,另一边还覆在侯嫮眼上。
侯嫮在树荫下躺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院外传来动静,过了一小会儿脚步声在耳边传来,
“太师,贺兰山来信。”
侯嫮眼帘微掀,手中的扇子早就放在了摇椅旁侧的小桌上,鸦青色的睫羽一抬拨了拨眼上方的披帛。
侯嫮伸手将着用来遮阳的披帛拿下。
那双鹤眼没了遮掩,黑白分明的瞳仁显得愈发清透,只看过来一眼就是能瞧清你心中所有念想。
侯嫮接过信,上下左右翻了几翻,确认信封上的火漆完好无损后,用指甲将火漆划开。
信里的内容并不多,侯嫮粗粗略过一眼,大抵明白是什么事情后,才又仔细看了一遍。
上个月上京运往贺兰山的粮草,实际到达的数目与简信上所说相差甚远,他审了运粮官,得到的回答却模糊不清。
宫铭手下的人自有一套审查方法,便是最英勇的北漠战士来了也要脱层皮被撬开口,运粮官半文半武,不可能全部都有一张铁嘴。
除非他们确实不清楚。
宫铭在信上写了几番推测,侯嫮越看心底寒意便愈加深。
上京之外的郡县地方官贪污,尚可以说是远离天子脚,胆大可吞象。
可明晃晃着克扣军粮,还是在宫铭正在贺兰山的时候。
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是真的蠢,还是无所忌惮?
侯嫮一手拿着信,另一只手卷着手中的披帛,直至将落在地上的部分全部卷起来。
“贺兰山来的信使呢?”侯嫮问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想必宫铭会交代信使些什么话。
“还在府外。”
“叫他过来。”侯嫮懒洋洋坐直身子,手中卷成一团的披帛被随意放在摇椅上,而她则是拿着那封信走到前院,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