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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门流了一地的鲜血,还有些青黄色的污渍,气味很大,可到底是在这样空旷的地方,风吹了很久,地上早就被宫人打扫干净。
似乎什么也不剩了。
再过几年,想来也不会有人再记得,曾经的礼部尚书肖志恩,车裂而死在这个地方。
侯嫮放下车帘收回目光,今日是佩玖离开上京的第二十日,她特意叫府中下人去西市请了一个画师来为她画像。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着,还未到南市,侯嫮手中捏着一粒白子,听见了马车外的吵闹声。
妇人哭喊声中夹杂着孩童清脆的尖叫,侯嫮欲要落子的动作一顿,将白子放回棋盒中,右手轻挑车帘,掀了一小点缝隙往外瞧——
乌泱泱一片人,实在算不上少。
最外圈是身穿皮甲手拿长枪的士兵,里头的人,有步履缓慢的老者,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他们的手中脚上都带着镣铐。
更有几个男儿,脸上被黥了字。
侯嫮眼睫颤动,有些不忍地别开眼。
肖府的主事人做错了事情,一个人的错,要许多人来承担,灾难,便降临到了这些人头上。
侯嫮不愿意做所谓的理中客。
如果她觉得这些人是无辜的,那驻守在贺兰山,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丧命的边关将士又是何其无辜?
稚子无辜,不曾参与朝政的妇人无辜,难道就放了他们?
侯嫮松开了挑着车帘的手,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点恻隐之心有些可笑。
姬辛是对的,或者是错的。
姬辛说不准,侯嫮没有资格说,旁人更是不敢说。
或许后人敢评论,史官敢在史书下留下一笔看法,那个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到底也都不重要了。
侯嫮还没吩咐车夫接着往前走,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尖叫,
接着是一阵比方才更大声的吵闹,
“大人,求大人开恩!二娘她要生了啊!”年逾七十的老者拖着病弱的身体跪了下去,
“大人,只要一个时辰,不,就要半个时辰!”
“娘亲,娘亲!”
“二娘,二娘你坚持住啊!”
“大人,大人,贱身求求你了大人!”
人心非石,这般情况下,那些士兵也是心生不忍想要应允下来,只是……
“说好未时出城门,便一刻也差不了。”负责押运他们的那个将领拧着眉头,也有些无奈。
差了时辰,上面的人问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侯嫮将外头的话尽数听在耳里,手上的棋子,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太师,这……”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侯嫮能听出来他的意思,那车夫,也觉得不忍。
侯嫮落下手中的白子。
“下车。”
车夫应了一声,利落地跳下马车搬好小凳,侯嫮踩着小凳下了马车,走到了那群人跟前不远处。
负责护送肖府众人的将领曾经见过侯嫮一面,“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