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梅花盛开,陛下要用剪子剪下它,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没了生机吗?”侯嫮眼帘微掀,目光直视姬辛,眼底深色叫人想要探究,又害怕知晓。
姬辛愣住,
“朕会好生照顾它……”
“可它最适合长在土里,开在树上,迎接风雪,梅花想要什么,陛下真的知道吗?”侯嫮的手拨了拨那枝贴梗海棠,
“有的花适合盆栽,精心看顾仔细培养,有的花则不需要这些,陛下明事理知天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道理。”
姬辛慢慢红了眼眶,“可朕是一国之君,朕只是想要这点小小的东西,难道也不能得到满足吗?”
“它会死的。”侯嫮的声音很轻,缓缓收回摸着贴梗海棠的手,又将手藏进宽大的袖袍下,
“它不快乐。”
姬辛呼吸一滞,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身子僵在原地,唇嗫嚅着,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自前年八月家人子进宫,到如今将至四月,一年半的时间,陛下从未在后妃宫中留宿一夜。”这是肖志恩死后,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常玉行整理宫闱诸事时,偶然叫她看见的。
她曾经见过几个后妃,更是在紫宸殿内见过那个江南廉氏的姑娘,她以为……
“原来太师这般关心朕,”姬辛嗤笑一声,却不见得有多开心,声音里嘲讽意味满满,“怎么,太师是想进宫做敬事房的掌事?”
敬事房,负责记录皇帝行房诸事。
话说出口,姬辛也有些懊恼,这般污浊的东西,如何能叫太师听了去?
侯嫮面色却没有丝毫改变,“陛下没有死心。”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事实。
姬辛怔愣了片刻,而后也看向侯嫮的眼睛,那双眼睛永远是那样清透,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办法在里面留下痕迹,任他怎么做,都叫侯嫮觉得他在玩闹。
“朕为何要死心?太师,你告诉朕,朕为何要死心?”
侯嫮眼睛一眨一眨,这一回,叫姬辛彻底的,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里面淡漠。
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和冷漠。
“朕就要那株梅花——”
“陛下得不到。”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声音之大仿佛是在耳边,姬辛脚步踉跄了一下,手一摆,直接将那贴梗海棠的插花扫落在地。
花瓶碎了,里面的水也洒了出来,花枝乱糟糟落在地上。
很狼狈。
也很难看。
姬辛眨了眨眼,仰着头将眼泪逼了回去,他往前走了几步,又下意识错开一步没有直面侯嫮的脸,
“你凭什么说朕得不到!”
“冬月盛开的花,不会在三月份出现。”侯嫮垂眼看向地上的那些花枝,她们明明也很美,现在却变成这样,罪魁祸首,也没有丝毫心疼的意思。
姬辛哽咽一声,他的脸就在侯嫮的脖颈旁侧,
“太师,朕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