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嫮缓慢眨了下眼睛,就听见姬辛伸手翻了翻桌旁的奏折,而后抽出一本来,
“贺兰山那边的,说是番麦种植成功,这几日已经陆续分发给边关城池的百姓了。”
侯嫮接过奏折随意看了几眼,这件事她前几日就从贺兰山的来信中知晓,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种植成功的那些番麦,宫铭没有留着给驻守边关的将士,而是给了那些百姓。
稍一思索,侯嫮也明白了宫铭的用意。
天越与北漠的交界处,时时需要将士巡逻看顾,不可能放太多心思在种植番麦上面。
宫铭终有一天会从贺兰山回到上京,他要将番麦留在那里,交给哪一位将领都不放心,最后就是交给百姓。
百姓富足有余粮了,只要批给贺兰山将士的军饷粮草不被克扣,他们大可以直接到当地的百姓买粮食。
“陛下以为,摄政王此举如何?”
“可称得上是深谋远虑。”姬辛嘴角一勾,接下来说的话却算不上多好,“只是兵权旁落,朕又如何真正对他放心。”
陛下登基已有十年,早不是当初的那个八岁稚子,可宫铭迟迟不提交还兵权一事。
朝中臣子如今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因为宫铭战神之称太过深入人心,他们想不到宫铭会有异心,也觉得宫铭不会谋逆。
或许他真的不会。
可手握重兵,就是受帝王猜忌的原罪。
侯嫮抿着唇,“兵权一事,还需慢慢部署,摄政王他……并没有谋逆之心。”
“太师又是如何得知的?”姬辛一挑眉,不满侯嫮为宫铭说话,“就算他先前在上京表现良好,太师又是如何笃定摄政王前往北漠两年从未有过异心?”
“至多来年五月,臣会书信前往贺兰山,邀摄政王归京。”侯嫮坐着,袖袍交叠,双手团握,“兵权一事,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明年二月殿试后,军队势必一番大清洗,届时兵权旁分,纵使摄政王不愿意,也由不得他。”
“何况摄政王身处贺兰山,根本管不到上京。”
姬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侯嫮的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直防备着宫铭谋逆的是她,在姬辛面前为宫铭开脱的也是她。
现在就连她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了。
她是想要宫铭没了兵权做个闲散王爷,还是希望他一如既往的洒脱不羁,亦或是要走到最后一步,
不破不立,杀了他,再立新人!
侯嫮垂下眼帘,遮住其中点点迷茫,等到心绪稍稍平静了,才又抬起脸轻笑一声,
“臣倒是忘记了,后日是陛下新婚,在此就先恭喜陛下连理千年合,芝兰百世馨,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姬辛写字的动作一顿,而后停了笔,目光没看桌上的奏折,却也不去看侯嫮的脸,视线慢悠悠落在侯嫮脚下,
“朕以为,太师是知晓的。”
“知晓朕,并不想要皇后,知晓朕,并不心悦那林丞相府上的六姑娘,知晓朕,此刻有多难过。”
“太师还要在朕心上插一刀吗?”
侯嫮眼睫一颤,双手慢慢收紧,呼吸声快了些。
“朕说这些做什么,已经定下的事情,又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