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宋延端坐在席上,一手抵于桌案,缓缓抬眼。
荣玉衡也就罢了。
姓陆的她也要救,为何?难道她对陆田有意?
宋延眸光明灭,宛如风中烛火。
江芹没有回应他,杵在原地,神游天外般。
她站得很近,突然哑火,只有呼吸声。侍者始终低头,金盆还残留着几颗血元留下的腥气,斑斑红痕。这是用活人元灵制成的邪物,破军曾经取京城僧尼元灵炼化,用来供养吴越太子吴茂真的尸身,让他千年不腐,万年不败。
奇效不必说,可是这种做法太过妖邪。
“日日服食血元,赖以生存”,陈径的话回想耳内,江芹觉得胸口闷闷的发堵。
血元可以保住他的修为,治疗他断臂伤势,但每一颗血元,都是一条活生生人命。现在受浊气侵染的宋延或许不在乎,可以面色如常地吞服。
可以后呢?
这比让宋延死去,还更令他难受。
想到这点,江芹心中千头万绪。
端着金盆的这个人,生得端方,她见过两次。一次在司天监转轮仙台,一次在寺中。
云敬,司天监弟子。
江芹凑上前,微微偏头,对着他脖颈不轻不重地嗅了嗅。眼中掠过一丝警惕,果然。
“你是谁?”
她硬邦邦地问着,侍者仿佛石化,除了胸膛微微起伏的呼吸之外,再没有其他像是活着的痕迹可寻。他就站在她面前,自作聪明地将气息放浅。
以为她不会察觉。
可是,司天监外法咒厉害,也不可能把她妖力全数抹净。如今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纣绝阴天宫掌印冥君,凡人或许嗅不出来万万千千生灵的元灵有什么分别。
但她可以。
“你先下去。”宋延蓦地开口吩咐。
黑袍侍者颔首,捧着金盆绕过江芹身边。活人行动间,身体里散发出的气息,她用肉眼就能看见,如同香炉袅袅一缕青烟。
侍者捧着金盘下楼,走到一半,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沈幕舟。”
闻言,抬起的腿顿了半瞬才落下,接着若无其事,目视前方迈下一层又一层台阶,宛如极有节奏的鼓点。
一步,一步,又一步。下到转角,那抹黑袍擦过扶手,背影消失在江芹视线中。
唯独鼓点似的步伐,还在顺势向下,一步一步,响彻在归元阁中,直到渐行渐远。
他伪装得很好,行动举止,全然没有沈幕舟的半分痕迹。如果不是停顿那半瞬,如果不是每个人的气息作假不得,骗不了她。
饶是江芹,也不免认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是错的。
沈幕舟的元灵,云敬的身躯。
这就是煞星所谓的永生办法?这样的手法,何其熟悉,破军与曹太后都曾经如法炮制过。
她回头,看向宋延,目光交汇的那一霎,江芹皱了皱眉头。
这种感觉很奇怪,失于言语,难以形容。
此时此刻坐在细席上确是宋延,这做不得假,他披着鲜艳喜服,这是他从不爱着的张狂颜色,衣襟微微敞开。风撩起画帘,于是阳光恣意闯入此间,地面黑得发亮,衣襟露出的皮肤也像刚上过一层薄亮清漆。
似乎颇为享受她的注视,他调整坐姿,侧坐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