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确及一同坐在崇政殿阶前,手里捧着温温热热的炙羊羹。碗体瓷白,盛着鲜美甘甜的炙羊羹,碧莹可爱的葱丝漂浮在上头,老师傅的手艺,错不了。
汤是温的,一丝丝羊肉膻味也没有。
她已经喝过慢慢一碗,现在闻到汤香也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头顶春阳高照,坐在长阶上,看着皇城巡卫与黄门宫婢来来往往,看着高槐桃花静静盛开。
周围的人都退开了,四下岑静。
只有风吟,悠悠扬扬。
赵确及眉眼含笑,看她喝了大半碗,这才开始喝自己碗里的,看似蛮不在意地问:“张公公两眼通红,哭成个泪人,看样子,你是答应了?”
“嗯。”江芹专心喝汤。
一个字,飘进赵确及耳里,再喝汤羹,总觉得滋味变得不那么好。
如鲠在喉,咳了几声才把话挤出喉咙:“你当真要这样做?”
江芹又“嗯”了一声,埋头喝汤。赵确及瞪她一眼,抬起胳膊就是一下。
他这铜墙铁壁似的钢筋铁骨猛地撞来,江芹惊呼,手里的汤差点没滚下去。
她端住碗,没好气道:“撞我干嘛,陛下说,中秋之后就要传位给你,自己带着皇后娘娘回随州去。这大梁,将来就是你的天下。陛下答应将阿育王塔,天风海涛,九尾狐心借我一用,我答应为他解开禁咒,接续国祚,来而不往非礼也!”
赵确及哼了一声。
不知是嗔是喜,古里古怪的。
江芹白他一眼:“说到底,还不是便宜了你!”
要不是念及他是未来的皇帝,她可就要使出平时对付弟弟的那几手绝活,好好教训教训他。
赵确及几次捧起碗抵着唇,几次喝不下。
旁边的女人继续喝汤,全神贯注,压根就不管他现在脸上是晴是雨,是阴是阳。自己气了半晌,小声问:“你当真能开天梯?”
重开天梯,要的是万民流血,这事,非同小可。
“殿下是怀疑我?”江芹埋头碗里,不忘反问。
赵确及端着碗,手肘压在膝头,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几次提起来又轻轻放下,违心道:“重开天梯需得万名留学,你既知道我是大梁未来的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关心臣民,理所应当。叔叔和婶婶护住的臣民,我赵确及不能眼看他们流血。”
江芹抬头,看着他。
目光清凌凌的,比春光还烂漫几分,赵确及不由挺直背脊。
“几日不见,殿下当真有了储君的气度。”半晌后,江芹无声笑了,“放心吧,不需你的子民流一滴血。天梯如果不能开启,人间和冥界都将迎来大乱。哪怕续上大梁国祚,也是徒劳无功啊。我在陛下面前发过誓,这是我的许诺,不让大梁子民流一滴血。”
赵确及脸色沉了两分。
一直以来,当今天子就不曾信任过司天监,对晏筹所辖玉清宫更不报任何希望。
果然,司天监暗藏恶贼,晏筹投曹太后。余孽已然清除,皇家也没无人可用。在随州期间,新帝早已暗养修士三千人,分落在汴京。
崇政殿初闻此事,江芹也很诧异,却也在情理中。
皇后假死,能够骗过曹太后。这中间,必然有修士暗中协助。新帝虽然有时癫狂,可身在宝座,高瞻远瞩的帝王远见还是有的。
重启天梯的代价,想必那些修士早就告诉新帝和赵确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