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芹从崇政殿步出,正好见到一列皇宫守卫整齐肃然地持长戟路过,兵甲声充满肃杀之意。
天空湛蓝如洗,春风徐徐。
她昂头,感受着双脚踏地,微风吹拂的快意。宫城墙角种植的千叶桃花今年提早盛开,风中幽香四溢。殷勤的老内侍略躬着身躯,亦步亦趋跟在喉头,双眼还是红的,打开尖嗓对江芹说:“仙师您瞧,今年桃花开得早,开得好。”
“是啊。”
劫后余生,春暖花开,从前不曾留意到的细微处,如今看来都这样可爱。
她是这样,大梁千千万万百姓也是这样。
今年的花,真香。
“哟,殿下,您还在这儿呢!”老内侍吸了吸鼻子,捏着袖子拭泪,疾步走到阶梯前,往下瞅,“殿下怎么千金之躯,怎能坐在这儿吹冷风呀!若叫官家与皇后娘娘知道了,如何使得啊!”
老内侍语调夸赞,表情更夸赞。
赵确及坐在阶前端着碗,还在喝状元楼的炙羊羹,一听背后这七拐八绕的唱调子,不由揉揉耳朵。
“你这老东西,忒爱大惊小怪。”回头一见老内臣耷拉的嘴,哭红的眼,愣了愣,呵地笑出声,“哭了?又哭了?我说张公公,你怎么婆婆妈妈,似个女人家。”
张公公憋憋嘴,有苦说不出:“奴才,奴才本就不是男人。”
赵确及捧着碗,怔愣一瞬,忍笑忍得辛苦。挥挥手,让提着提盒的亲兵给张公公上一碗羊羹汤,站起身来。
江芹立在阶边,赵确及立即冲她举起手中的瓷碗。
说是喝汤,他这喝了第几碗了?
在殿里喝不够,居然让人把端来,在崇政殿前长阶上随便择个位置继续喝。
江芹有些想笑,昂昂下巴。
赵确及似乎会意,扯了扯嘴角:“不多,五碗而已,本王还喝得下,比不得你的宋延,能风餐露宿,不食人间烟火。”
他是真饿了,没日没夜守着这个女人,有两日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既不是神通广大的妖,也不是修为高超的修士,他可是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饿得就要快宋延一步登仙,再不吃些,岂不要了他的命。
五碗状元楼炙羊羹算什么,当年行军时,这都算少的。
听他说到宋延,老内侍偷偷回头,瞄了江芹一眼。
方才在崇政殿里,他一直侍立在旁,官家与江芹的对话全部听在耳中,可谓感慨万千。
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瞧着与常人没甚异处,但其实,是只单单是名号就能让修门弟子闻风丧胆的大妖。
可是,妖也有好有坏啊。
江仙师,是只好妖。
他活了一把年纪,从小净身入宫,但觉得,人有时候,比上妖魔鬼怪更可怕。
听到赵确及提及宋延,江芹眼眸空了一瞬,按下心绪,问:“还有吗,我也想喝。”
赵确及捧着碗,饮酒似的大口喝光剩下的汤,让人给他续上,眼神示意亲兵再倒一碗。
“多得是,一起坐下,就在这里喝如何?”
“好。”江芹随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