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最真挚的感情,总是能叫人心生感动。阿九自诩普通,自然也就大受震动。尽管,她也分得清楚这感动与感情无关,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多了几分犹豫。到底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被接受的。尤其,面前这个人对自己似乎还真的用情不浅,更是叫阿九的内心在感动之后就承受着无尽煎熬。
只是不说吗?阿九盯着信王的一双眼眸不由得为之一闪,既然决定了那便还是不要心软了吧!终归阿九还是不想落得最坏的结局。尽管,面前的少年,因为张贵妃的倒台也被牵连,最近的境况委实也不算好。但是天潢贵胄,再如何不好这一辈子总还是无忧,而等着自己的,便不一定了。
再一次坚定了内心,阿九再一次坚定了内心,而后便微微地低了头,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轻轻开口:“殿下可知,嘉琰因何再不肯给殿下任何回应?”
知晓信王会摇头,阿九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便抬起头目光直视信王,笑得妖娆又哀戚:“因为贵妃娘娘,我在背后出力不小。所以,不敢再面对殿下。”
阿九只当信王会大惊失色,会惊惧交加,毕竟张贵妃对他的呵护,明眼人都看在眼中。不论是王位还是封地,都是因为张贵妃的缘故。是以,哪怕并非亲生,若是知晓贵妃的消陨并非只是圣心所致,而是旁人刻意地构陷,任谁都不能保持镇定。只是信王也不过是愣了片刻,而后却是笑着望向了阿九,眸中竟都是钦佩与感激。
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信王反应的阿九,见此情形反而是傻在当场,这个人的反应,怎么与预想的不太一样?其实都不只是不太一样,简直就是太不一样了,莫说是诧异伤怀看不见,这满脸的骄傲与感动,是从何而来?不会是吓傻了吧!
想到此处,阿九不由得轻轻地咽了一回气,格外关切的目光便落在了笑得开怀的信王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犹豫了片刻,阿九这才试探着问道:“殿下不与嘉琰置气吗?娘娘她......”
“不气!”阿九狐疑地看着信王,换来的便是更加真挚的解释。信王看着阿九,满眼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当真不气,得知她再无回天之力的时候,我便一阵窃喜。尽管知晓从此也免不了就会受到冷落,但是我拥有的一切本也一生富足。她还在的话,其实我的人生反而艰难麻烦,但是她若不在,我便能够自在无忧。不受任何人越了界的约束,自己做主的人生,在我看来,她便是阻碍我整个人生的存在。”
见阿九听得认真,从来不能宣之于口的喜悦也就有了抒发的窗口。天知道少年憋了多久,只是现在的兴奋,或可印证。此刻阿九心中作何感受自然也只有阿九才能知晓,但是信王却是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这么多年的隐忍与顺从终有一日再不必继续的感受。关于对张贵妃的不满,对云昭仪的陌路和自我的压抑,信王都一一说了出口。
一番关于自己这些年的委屈的长篇大论过后,信王这才渐渐地收起了稍显癫狂的兴奋之态,双眸定定,看向阿九,格外真挚和认真地开了口:“嘉琰你道是因你背后的动作使得她走上末路,而自责不已不敢面对我,但是你可知,当我得知她被废的消息之时,只恨不能敲锣打鼓的庆祝。你怎可以自责与愧疚,你这是拯救我与水深火热之中,嘉琰,虽然你都不知晓我的生活,但是冥冥之中所做的一切,却是这些年里待我最好的。”
尽管阿九也不喜欢张贵妃吧,尤其还是自己后来配合圣上惠妃装的那一场可控的病,几乎是将张贵妃的煞星之名钉死了。但是阿九还是会时常不安,深夜恐惧,因为哪怕这中间其实没有自己也会有别人,毕竟圣上决定清算,显然她再没有活路。然而内心的煎熬,还是少不了。哪怕一切都有因可寻,阿九还是因为担了这么个名在身上,而时常自责。
自己尚且如此,而信王,几乎算得是一切都源于张贵妃,竟然没有半点哀戚不说,甚至还这样的欣喜,阿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方才的感动再不复存,只是满心的后怕与庆幸。
后怕自己竟然曾经将面前这个欢欣雀跃的少年当成了自己最后的归途,满心只想着锦城成都的安逸与宁静,却是从未真真正正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并非可以共度余生的良人。
其实,眼前的信王在此刻的阿九心中,又岂止是非良人。尽管从他的言谈之中,阿九能够知晓,他只对自己说起过这些隐秘的心事,但是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些,阿九才能了解到原来这是一个如此自私到了极致的浑人。这样的人,哪怕自己对其没什么感情,也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这,便也是阿九庆幸的所在。
庆幸及时了解了这一切,庆幸好在一切还没有到最糟的局面,哪怕是真的要进宫,眼下看来也是比嫁作信王妃要更是的路。毕竟,信王年轻,而当今圣上最大的优点就是年纪大了,不过是几年青春而已,往后的人生相对也是自主的。比起将要和信王这样长久岁月的相对,阿九此刻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在,一切还没到最坏的时刻。
这一瞬间,阿九甚至还感慨进宫也未尝不可。轻轻的一声叹息,阿九看了一眼兴奋的少年,当下对自己似乎用情不浅,但是时日一长呢?届时若是自己挡了他的道,张贵妃他是无力反抗,自己却不是。张贵妃废位殒命,他额手称庆,自己呢?若是到了那个地步,怕是不会只是暗自高兴的地步吧!
想着自己将要说出的话,或许会叫这个欣喜不已的少年失魂落魄,但是阿九到底也不能就此停手,还是要为自己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