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开始绯雪对于阿九的态度,也只是简单的艳羡与浅浅的嫉妒的话,那么阿九在流云殿中那含笑的暗示之后,却是引得绯雪几乎生出了亲近之情。毕竟这一位似乎并不善妒,哪怕是那样无礼嚣张的表现,也不足以使其动怒,甚至还笑眯眯地安排了一切。然而,这样的亲近,也不过是维持了一夜而已。
第二天就这么当众示爱,说着自己听不懂的那些词句,却是叫自己身前的那个少年从此为她三迷五道神魂颠倒,绯雪的心间,便也只剩下恨意了。然而却也是半点机会也不给,直接就将自己退了回去,这样的心机手段,却是将绯雪所有的恨意与妒忌都尽数驱散。纵然,阿九的举动在绯雪眼中实在算不得亲切温柔,但是也是前一天还笑语嫣然,立刻便当着自己的面将自以为傲的拥有化为尘烟。
是以,即便回到了信王府之后的绯雪,日常还是在书房伺候笔墨,但是却也一改往日风格,当真也就仅仅是做了笔墨丫头的本分。信王自然是没有觉察,但是近来绯雪出现在眼前少得很,夜间沐浴,早起梳妆的丫头们中间,却是再难见绯雪的身影。若非信王送进了太傅府所有的礼物信件都如泥牛入海一般得不到半点回应,说不得绯雪也不会再出现在信王跟前。
绯雪不敢直视阿九的笑眼,尽管眸中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澈与真挚,但是经历过了阿九手段的绯雪,却是再不会将其当成一个简单的天真小姑娘。注意到她只是轻轻地掀起了马车窗边的帘子,知晓或许阿九不愿相见。虽然不知缘由,也不再靠近信王,但是身为近身伺候的,有些消息也难免入耳。是以,她当然明白信王有多么地想见阿九:“奴婢请姑娘安,不知陆姑娘可愿见一见殿下?”
被信王传唤之前,绯雪便做好了各种准备,心间虽然也是有些害怕,到底也是欣喜的。哪怕自己这些日子不曾主动凑上去,殿下也都还记得自己,虽然这样的惦记对于将来会有陆家阿九那样的王妃着实有些危险,但是绯雪内心的雀跃确实也掩盖不去。然而,当她到了信王身边,听了他的问话也只是关于自己在流云殿的半月对于王妃的了解,也是将心底最后的期待尽数泄去。
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终究绯雪掌握的消息也不多,只是知晓自从到了帝京就声名鹊起的许家姑娘与阿九乃是闺中密友,而这便有了今日蹲守许侍郎府的举动。
其实自张贵妃轰然倒塌的那一日开始,自家殿下便有些与往常不太一样。到底何处不同,绯雪也说不上来,只是从不见半点忧色也便罢了,甚至还心情格外愉悦的模样,总是难免会叫人想多。一如频频送进太傅府的礼物,一如今日特地地等待,绯雪说不上来缘由,只是从前张贵妃还在的时候,信王殿下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举动。
然而这些终究也轮不到自己去了解,是以,叫等着那便等着,叫传话也就传话。看出了阿九竟是要回绝的模样,绯雪终究是眼一闭心一横,左右这未来的王妃也是得罪了,可不能再得罪了信王殿下,总是得讨好至少一个吧!鼓足了勇气,赶在阿九说话之前,绯雪略有些强势地开口:“殿下是专程来等陆姑娘的,您还是见一见吧!左右姑娘也得下车,若是在许府门口拉扯,终究不合适。”
这是威胁,阿九倒也听得明白。只是阿九倒也不曾动怒,这些人这些事儿虽然会叫阿九心烦,却也不到生气的程度。想着绯雪能够如此强势,也是被人纵着的缘故,那么这里发生的事儿,也不能知当做是绯雪的意思。旁的便先不论,绯雪如此邀请,看来信王当真是想要见一见自己了。
想着被自己丢到了小库房的各色礼物,阿九心中突然便有了主意,或许机会就在眼前。如此一来,阿九朝着已经面色不好的杜若轻轻摇头,而后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我便见见殿下,只是......”
阿九看了一眼绯雪,见她双肩不由自主的一阵瑟缩,心头只觉好笑,难道自己就有那样恐怖不成?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阿九笑:“只是女儿家终究也不好这样上男子的马车,不如绯雪姑娘回去邀请殿下上我的车吧!”
等着信王过来的时间,阿九的左手还在缓缓地抚摸着呼噜,到底要怎样告诉一个少年,你父亲对你的未婚妻有意呢!着实是个难题,棘手得很,毕竟这个未婚妻还是当众对这少年示过爱的。
然而留给阿九组织语言的时间到底也不多,才只是理顺了自己的思路,信王人便已经敲了敲马车的外壁。阿九既然决意邀请信王见面,自然也不会故作矜持,揭开了小小的窗帘,阿九探出头轻轻颔首:“劳烦殿下走这一遭了,您上来吧!”
看着信王上了马车,因为阿九回了家出门都是用小的马车,是以平素车里都只有自己一人。连杜仲杜若她们,都是直接在外头车架之上坐着,是以,此刻半大的少年欺身过来,阿九只觉阵阵逼仄。不露声色地往靠垫之上靠了靠,而后阿九才强自镇定地看着距离自己最远的一处座位,强颜欢笑:“嘉琰见过殿下,您请坐罢!”
“本王不是故意要烦你,只是今日到底不同,想见见你!”阿九还在想着该如何把话题转到自己想说的话题之上,耳边便传来少年青涩而不安的声音:“本王......不,是我。我想着即便是婚期将近,到底这乞巧节也该陪着你过的,只是问了你好多次都得不到回应,是以才出此下策。”
少年的小心翼翼,阿九看在眼中,原本心中所想几乎有一瞬间都被她忘在了脑后,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怜爱与退缩之意。只觉此情此景,格外地叫自己想要落泪,有一种与感情无关的感动叫人喉头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