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如今的痴情公子,坊间的文弱书生不过只是假象?”
尽管阿九说得十分的隐晦,但是宁漾脑子迅速地运转,几乎是瞬间便想明白了阿九这番话的出发点。虽然这里面需要绕的弯的确不少,但是宁漾总算不是傻的,细细地听了一阵儿,心底隐隐便产生了一种想法。尤其是阿九特别说到了喜怒无常,与如今的形象偏差着实有些过分的大。纵然宫娥的私语当不得真,但是有些时候却也不失为一种参考。
或许自己这一阵的运气着实有些不好,怕是无意间撞进了这些个公子哥儿那些个外人无法理解的游戏棋局之中去了。宁漾并非氏族中人,但是到底她也曾有一个游戏人间声色犬马的兄长,纵然那时候的她年纪尚小,但是哥哥和他的朋友们那些事儿,小小的宁漾也是一清二楚的。
如今已经二八的宁漾,即便是兄长已经故去七年,但是宁漾记事儿早,尤其是八岁那一年,哥哥闯出来的祸,还是她帮着收拾残局的。这些日子宁漾从不曾将自己与这一件往事关联,但是经过阿九这么暗示,宁漾面色瞬间便为之一白。
“你想到什么了?”阿九看着宁漾瞬间苍白了的神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着急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我其实也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我在想着此事哪怕可能并非阮公子所为,但是必然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见自己说到此处,宁漾的面色更加白了几分,阿九不由立刻止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转了向:“即便是没有关系,咱们也能借阮公子一用。”
阿九这话,却是叫宁漾有些疑惑了。对上宁漾惊慌失措的眼眸之中流露的一丝丝迷惘,阿九强笑着说道:“咱们不妨去看一看,阮姑娘及笄,身为兄长虽然是男子不好现身,但是却也不是全无可能。更何况,去参加阮姑娘的及笄礼,能见到阮公子自然最好,见不到也没关系,祖母不是说最近的线索全断吗?或许可以将七夕夜闻木樨花香这事儿透露给阮家人知晓,接下来便交给阮公子。”
宁漾明白阿九原先想说的并非这个,无非就是想着或许主动现身,若是阮様所为,必然能引出些东西。但是这个法子着实残忍了些,是以她不敢也不忍对着自己说出。然而,宁漾想着自己那时候帮着母亲一道为兄长处理那女子的尸身回家,见到哥哥,知晓自己和母亲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半点愧疚,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应当。宁漾记得,那时候,哥哥只是责备母亲,怎能叫妹妹去了解那些乌糟事儿,脏了妹妹的眼。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甚至于宁漾自认自己都忘记了的时候,却是在这样的一个沉沉睡意的午间,宁漾想起了当时。那个女子,便是因为哥哥与他的朋友们一场游戏随手一指的筹码。因为相貌并不出众,年纪也还尚小,是以,在哥哥们的赌钱游戏之中,最终的结果谁若是赢的最多,谁便去取了那作为筹码的女子的初夜。而后便将其丢在闹市,坐等第二日对那无辜女子的口诛笔伐。届时又是一场新的赌局,赌那女子,会不会自裁。
一个无辜者的满城风雨,于纨绔子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游戏,一场赌局。这在纨绔子们之间,算是最平常不过的游戏了。毕竟赌钱睡女人,本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举动。但是事情坏就坏在那个小姑娘年纪实在太小了些,甚至都不曾等到第二日城里的奚笑怒骂,她便消陨于兄长在秦淮河岸的画舫之上。
本来这事儿,广阳郡王妃与身为昌宁郡主的自己,是不该知晓的。偏偏这事儿一出,一群知晓出了事儿的纨绔子,竟是在谈笑间便要将那小丫头丢下河,这才叫宁沁身边的小厮们瞬间回归了理智。主子们再如何玩闹也无妨,但若是最后当真闹大了,出了事儿,被推出去的必然是自己这些下人。
主子们不在乎,身为下人却不敢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儿。是以,一个好说歹说稳住了要胡来的公子哥儿们,一个连夜回府寻找广阳郡王妃拿主意。毕竟哪怕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那也是一条人命。一条人命极轻,但是有些时候,也极重。而广阳郡王妃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宁漾恰好就在身边。
那时候宁沁尚在,广阳郡王夫妇倒也没有需要宁漾肩挑广阳郡王府之责之心,是以,广阳郡王妃还是以后宅主母的教育教导宁漾。虽然知晓这种事儿不该小女儿参与其中,但是世家子通病,将来若是小阿漾嫁的夫婿也是这么个性子,女儿得学会善后的手段。是以,广阳郡王妃带了宁漾前去,不曾真的教导她什么,只是她也知道女儿聪慧,只在一旁看着也能领会。
但是宁漾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落得与那姑娘一般田地。诚然,自己其实并不及她那般惨烈,至少自己保全了性命之余,连名声都不曾有半点缺失。但是凭着阿九透露的那一句阮様的性情,宁漾明白,自己那一夜的角色,与当年那个无辜丫头并无二致。
原先所有的淡然,全在与宁漾一遍一遍对自己的告诫,找到他杀了他,如此一来便能够一笔勾销。但是如今,宁漾却是慌了神,那一晚看到了自己脸的,不止一个罢!更多的,宁漾不愿再想,或是不敢再想,馥郁木樨甜香,只阮様一人的话,那么......
不由自主的,宁漾打了个寒颤,而后便看着眼前的阿九,与周围的世界,开始阵阵晕眩。看着阿九越来越慌张的脸,宁漾想着或许自己吓到了她,不论如何也该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宁漾如是想着。然而,勉强的微笑甚至都没有笑出来,宁漾便一头栽倒在了阿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