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观其神色可知阿九已然无事,到底还是不能十分的确定。是以,宁漾戏言刚过,手里的帕子一松,随即便正色看着阿九:“不伤心了罢!”这些事儿终究也只有身边亲信与家中长辈才知晓,即便是哥哥们,阿九都同长辈们一道瞒得紧,是以宁漾当然不知阿九的心思。
是以,自小定下的婚约,于成婚前夕被缘分尽灭,尽管在宁漾眼中自己这个便宜堂兄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出彩之处,但是无奈阿九倾心。如此打击,任谁都难以承受的。是以,即便是见了阿九的状态,宁漾还是不放心地问上一句。
“放心,都过去了。”看着宁漾关心不似作伪的神情,饶是阿九这半月并无半点不舒心之处,心底不免也被宁漾的关心而感动。长睫微闪,眸中有泪意涌动,原是因为感动,但是看着宁漾顿时一慌的神色,阿九知晓这是叫人误会了。立刻将泪意敛去,阿九笑得灿烂:“当真无事,我都想开了,林姐姐放心吧!倒是姐姐你,身份如今也被道破,信王殿下好到也算是你堂兄,如今病倒卧床不起,怎么也不去探望探望?”
宁漾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裳,被汤汁儿也污了不少,想着一会子要出去见的人,不由起身往内室而去,还不忘笑着说道:“我日日都出门,你怎知我不曾前去探望,余情未了,时时挂怀?”
阿九看着这山湖居里内内外外竟只有宁漾一个,哪怕是桃林都只是方才进院儿才得见一面,阿九心底不免还有些惊异。宁漾可不是不喜欢有人候在身边的主儿,广阳郡王府来的人也不少,陆家指派到山湖居的丫头婆子更是只多不少,按理来说这正厅内室不该如此空旷,除非她们各自都有要事在身,否则早膳乃是灌汤包儿的宁漾,也不至于自己辛辛苦苦地吹凉。
想到此处,阿九虽然知晓知情识趣儿的此时此刻就该起身告辞,莫要扰了他人要紧事儿,尤其是自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想借着好友作陪出去游街散心之名出去转转。正在犹豫之间,宁漾的声音从内室传来:“虽也说得是堂兄,但是却不像你和陆家公子们的亲密,十三哥哥也便罢了,总还是自幼相熟的,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宁漾的语气透着十分的嫌弃,像是恨不能与之撇清关系一般的嫌恶。尽管信王的确平庸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样令人心生厌恶,然而宁漾的语气也不似作假,这里头可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不成?如此想着,尽管阿九已经心生退意,毕竟山湖居里瞧不见一个下人,连宁漾换衣裳都要自己找自己换,可见都忙得抽不开身。
一大早的,又是客居自家的客人,她们唯一的差事便是照顾好自己的主子,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事情需要她们操心。是以,一个宁漾的事儿,便能叫各个忙得不见人影儿,阿九当然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该退避三舍,留给人家主仆一个放心的空间。渐生退意的阿九,正想着告辞,内室的宁漾又说话了:“嘉琰你进来帮我一下,我自己一个人怎样也裹不好这个腰封。”
阿九闻言自然是应声而去,看着宁漾已经换上了新的衣裳,阿九不免还惊叹宁漾的速度。不过三两句话的时间,这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换了一便,饶是杜仲杜若她们为自己换衣,也不见得有这样的速度。而宁漾,自小也是被人伺候娇养着长大的,怎生有比做惯了这些事儿的还要快上许多?
“林姐姐这动作好生的快!”阿九一边接过了叫宁漾有些束手无策的腰封,耐性的将其束在了宁漾腰上,而后才绕到了身后细心地替宁漾绑缚,笑着说道:“连杜仲杜若她们都多有不及,林姐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宁漾闻言立时点头,方才还笑盈盈的脸上登时少了喜色,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带了轻愁低声说道:“今年这天儿怪得很,夏日里难见一滴雨水,这入了秋还热了好一阵儿不说,偏生又连下了一整个月的雨。百姓本就要颗粒无收了,这大雨连着下了一月,本就遭灾的平民,让本就艰难的生活更是流离。如今好多地方都发了大水,洪涝过后饿殍遍野流民四散,身为宗室,本该是衣食无忧。只是一想到许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上无片瓦遮风避雨,下无寸土立足之地,心底便难过得紧。”
阿九原是想着借着此问道出告辞之意,只是却不曾想宁漾一开口却是将自己惊在了原地。原来宁漾风雨无阻的每日出门,便是因为外头的洪涝水灾出谋划策吗?虽然尚且不知外面灾情如何,但是阿九却是能够想到必然是不大轻松的。毕竟祖父二叔近期连家都不回了,阿九也能窥得其中端倪。
但是即便是能够了解到这些,阿九还是不曾上心,毕竟这些事儿自有人去负责。但是此刻见得宁漾这般表现,阿九却是瞬间红了面颊。从来都只将宁漾给当成一个简单的高门贵女,却不曾想人家比自己更具大视野大胸襟,事关百姓民生,自己只想着与自己无关,但是一样娇生惯养长大的宁漾,确实比自己更值得被万人景仰。
一想到自己只当是宁漾见天儿地往外跑,乃是她自己的事儿有了进展,甚至还想着她有要事自己该抽身,让别人清清静静地处理。但是却不曾想,即便是遭遇了那些事情的宁漾,还是有为生民立命的勇气。
“林姐姐在做什么,可曾带上阿九一道?”阿九走到宁漾面前,看着她微蹙的眉头,阿九温声说道:“阿九从前不知外头的灾情竟如此严重,日日还在沉湎于自己的小情小事。不瞒姐姐说,我今日这样早来姐姐这里,打的便是出门玩耍的主意。如今与姐姐对比着,阿九当真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