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心从来如此,总是会不自觉地偏向弱势的一方,至少是自己眼中的弱势。毕竟作为普通人,总是难以做到超然物外,跳脱自身去思考。是以,阿九虽然嘴里问着因何而来,但是心底却不像方才那样的坚定了。若是可以,阿九希望所有人关心之人都能毫发无伤,但是如此局面终归又是不能,即便阿九如何希望。
“我正好在定国公府,得知消息之后,便顺带将杜仲姑娘带上了。”周芾闻言,极其自然地看了一眼杜仲,而后柔声解释道:“时公子到底是男子,难免又不方便,这情况又紧急,若是因为礼数耽搁了没得牵连了阿漾姐姐酿成大祸。是以,我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他总会想出得体的法子,但是我正好在,那便顺势接过就是了。一来也能尽快解决,二来也放心。”
周芾解释得详细,且到底还是顾及时屹这个帝京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身份,在阿九跟前关于时屹都只是一笔带过。虽然周芾也的确听说了不少关于阿九的奇闻轶事,但是周芾不是一个尽信流言之人。尽管那《摽有梅》流传甚广,也唯美动人。毕竟如若他们的感情为真,至少阿九对信王当真有意,绝不会在有无数机会的情况之下,这么多年才突然轰轰烈烈。
一切突然鼎沸的声音,周芾知晓背后都有其目的。是以,这也便是她断定眼前这个看似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与自己母亲的不谙世事不尽相同。阿九尽管单纯,但是眸中却是少了那分赤子一般的纯真,不比母亲昭阳郡主来得澄澈。是以,周芾在看到了阿九,再想起那些流传甚广的故事之时,心底不免还多了几分期盼。
如自己母亲那样活着,万事不管,永远葆有一颗赤子心肠,当然很好。毕竟所有的困难与麻烦,都有人替她挡在身前遮风避雨。但若是要周芾像母亲那般活着,无论如何都是不情愿的。毕竟,活得清醒的人眼中,永远如赤子一般无异于受刑。是以,见到阿九也不像表面的那样简单,周芾知晓,至少接下来的事情之上,自己了解起来会轻松许多。
与懵懂的孩子打交道,固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他们那样单纯的心中,根本还不懂算计为何物。但若是让周芾跟一个孩子共同处理意见及其棘手之事,那便是十二分的不愿了。单纯只适合闲暇之时作为放松的存在,正事儿之上,紧要关头,还是与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
周芾追求轻松高效,是以若非此事事关宁漾,且时屹也的确上心,凭着周芾那一日在侍郎府对阿九的第一印象,她不会想要与这么个花季少女打交道。虽然其单纯澄澈终究不像稚子,但是周芾却是对一切正处于花季年少的小姑娘敬而远之。花季少女,除了在她们的极其了解的脂粉衣裳首饰之外的世界,大多数情况之下,都是一无所知。无知到,在周芾眼中,她们还有另外几个评价,头脑空空言之无物。
然而这事儿总得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解决,尤其是只看其身边的丫头也不像是那等没有见识的,是以,周芾抱着七分的无奈与三分的期待,带了杜仲赶往阿九所在的关西仓库。然而,今日一见,周芾顿时明了,在侍郎府为乐遥庆生那一日,自己却是错看了。因为那一日所见所闻的阿九,根本就是一个对吃喝玩乐极其在行,与旁的少女别无二致。
是以,周芾窥见了阿九藏得极深的可能,自然也就柔和了许多。态度一旦开始柔和,内心便不自觉地开始在脑中回想,关于自己所了解的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从前周芾并不十分在意这些个闺阁女儿的日常,毕竟大同小异相差无几。周芾见惯了虚与委蛇,也明白所有的勾心斗角,毕竟每一日曾经的自己都在经历着。甚至于现在,也未见得有多好。
然而不在意归不在意,周芾脑中的存储却是不少。毕竟整个宁海侯府,周芾在意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余下的,虽然说书亲人,终究都逃不过互相算计的命运。是以,周芾身边的人掉不得链子,而刚好她也拥有一个强大的团队。更不必说,还有时屹这么一个利器。是以,仔细地想了想关于自己所知道的阿九,周芾自然也就窥出了阿九的虚实。
关于阿九的事迹,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与乾丰殿,《摽有梅》和信王解绑。毕竟经过这一件事后,陆家嘉琰才在帝京狠狠地出了一回名。原先周芾也只是随意那么听一耳朵,毕竟是乐遥的好友,在未见其人之前,周芾也难免会想阿九是个怎样的人。原以为永远派不上用场的流言,此刻却是叫周芾越想越绝对不对劲儿。
先不说两人定下婚约之后便同在帝京,甚至于早些年虽然封了亲王,但是因为年纪尚小,与张贵妃同住的信王算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曾有过任何交集的两人,怎么就会在突然之间情比金坚。就只说凭着这小姑娘的相貌,与身边的哥哥们,她也不该那样突然的就对一个阿九甚至想不起来相貌的皇子动心。更不必说,虽然陆家乃是寒门,但是如今许陆两家的体量,多少落寞世族也在艳羡不止。若非一道懿旨下去,周芾相信单凭着宁涛本人,无论如何都娶不上这两家的姑娘。
虽然身份之上还有差别,但是作为陆家唯二的两个姑娘,一个失去了所有倚仗的透明亲王,着实是配她不上。即便他歪打正着得了一块绝佳的封地,但是对于爱女儿的人家来说,姑娘远嫁这一点,便将所有的好都消磨了不少。更不必说,信王似乎也就这一点好了。
是以,周芾品出了其中不对之后,结合自己拼了命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内心对于阿九乃至整个陆家,瞬间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