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阿九不由抿唇轻笑,只是一想到两个哥哥打的主意,阿九倒是半点不觉得自己那位三哥哥乃是受了牵连。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这其中蕴含的意思,却也十分的明白。家中的兄长们的性情多是以沉稳温润著称的,但是到底是八兄弟,性情总是有些不同,总还是有几个活泼的。
如此一来,嘉玟的活泼,嘉琼的淘气与嘉珀的纯真,反倒是在吸引了家人大数的目光。毕竟省事儿的孩子从来就叫人省心,相应的也就少了许多叫人时时操心的顾虑。而嘉玟嘉琼嘉珀三兄弟之中,又以嘉玟相对稳重,到底是年长一些,再如何没脸没皮也得加以收敛。但是多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性子,又岂能是靠着遮掩就能瞒得过家人的双眼的。是以,哪怕是玩笑,陆老夫人也本能地将嘉琅得不到奖励的结果归结为乃是池鱼之殃。尽管,话头都是阿九起的。
但是陆老夫人毫无异议,甚至在玩笑之间,语气之中对嘉琅也是明晃晃的心疼,可见其自小的表现便是好的那一个。其实与家人们是不是偏疼并没有关系,毕竟即便是在阿九眼中,八个哥哥三哥哥又是极为特别的那一个。嘉琅与阿九的关系并不像嘉珀那般亲密,也不像其亲兄长嘉瑜嘉珑那般自然,其实在所有的哥哥们之中,嘉琅算得是与阿九较为生疏的一个。
除却年纪上的确差了许多之外,更多的也是因为嘉琅的性情,其实算得凉薄所致。其实都不必说整个陆家,但只说三房的兄弟三个,嘉琅的经历都算得特殊。毕竟从父母双全和谐美满到劳燕分飞四分五裂只一夕之间,偏偏那时候的嘉琅,不比嘉璃嘉珀年纪尚小,正是已经到了懂事儿的时候。丧母紧接着父亲跑路,如此大的变故,叫才刚刚懂事儿的孩子来说,其实根本就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1并没有给到他一点点准备的时间去接受,也不曾提前预告即将接踵而至的困难会是怎样的艰巨。就这么先是捧盆摔瓦地送走了母亲,而后又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被告知父亲留下了一封书信便扬长而去的消息。阿九听说,原本在葬礼之上哭得凄切,甚至于在封棺落土的瞬间还厥过去了的嘉琅,看了父亲留下来的书信之后,竟是异常的平静。
虽然如此一来使得原本还担心孩子接受不了的人们,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的悬心,毕竟嘉琅平静些也便罢了,甚至还笑得温和,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即便是阿九后来听说,心底也不免发毛。
并非害怕嘉琅,只是在这些事情之上,嘉琅的表现实在有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事出反常即为妖,而嘉琅那时候的平静,着实有些渗得慌。然而,就在所有人担忧关切的目光之中,嘉琅非但没有倒下,反而是肩负起照顾两位幼弟的责任,端的是长兄如父。尽管那时候的嘉琅,也根本还只是一个孩子。
是以,阿九其实与嘉琅的关系并不亲近的原因,乃是因为与她最好的嘉珀,对自家大哥那是又敬又怕,连带着阿九也对嘉琅生出了许多对其他哥哥们没有的敬畏之心。但是敬畏归敬畏,该有的了解还是不能少的。是以收到了嘉琅嘉玟的来信,得知他们之后的决定,以及希望自己做的事情之后,阿九当然不会拒绝。但是对于这个想法是如何产生的,阿九还是有自己的判断。
嘉玟不比嘉琅心思细腻内心柔软,大大咧咧的性情,不至于粗心大意,但是专心专注的做一件事的过程之中,也很难去想些别的。是以,尽管阿九还未开口为两位哥哥心愿的实现添砖加瓦,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明白,或许祖母得知了这个疯狂的想法之后,会归咎于四哥哥。因为嘉琅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两个弟弟是他看顾着长大的,如今又齐齐从戎,饶是太平盛世,军营之中终究也不是个好的去处。他没道理前去离家千万里之远的蜀地,错过了弟弟们的近况。
但偏偏,嘉璃嘉珀或许也是嘉琅选择留在蜀地参与灾后重建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只有在最艰辛最具磨练的位置之上,成长的速度才能达到最快,进而升迁的速度也比正常的渠道要快得多,如此才能在将来一旦有个什么万一的时候,成为弟弟们最为坚实的后盾。当年的季云康,虽说是借了平王之力,但是也是从新阳下辖的边陲小镇一路升上来的。而他的成绩,便是为一片苦寒之地的北境边陲,变成了如今的明珠。
新阳城,十年之前甚至在内地都无人知晓,但是季云康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其变成了如今关外最繁华的要塞,新阳之名大历人尽皆知。
或许陆嘉琅一方面乃是被灾情之下的惨状所感,毕竟少年心性总还是有许多抱负等着他们去实现,但是从现实与长远来看,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弟弟们的选择而心生转变。毕竟抱负在何处都能找到实现的窗口,不过是时间的长与短。从一反常态拒绝翰林院,选择了大理寺的决定可见一斑。嘉琅是有大志向的人,嘉玟相对来说就比较平淡,是以,这样的决定只能是嘉琅的主意。
“这孩子,心事还不少呢!我与她说了半天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陆老夫人看着阿九飘忽的眼神,知晓这又是走了神,状似失落地叹了口气,而后看着身边的姚黄笑着哭诉:“看来老婆子人人都嫌,不如你叫阿九回去吧,也省得在我这都心神不宁的耽误了大事儿。”
阿九旁的是当真不曾听见,但是陆老夫人这一句刻意加重了语气的戏谑,阿九还是听得真真儿的。对上陆老夫人狡黠的目光,阿九却是有些羞愧难当。虽然祖母只是玩笑,但是在阿九自己看来,确实过分。难得有时间陪陪老人家,居然还走神,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