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看着陆老夫人陡然间就变了个颜色的面容,阿九知晓事儿大了。顿时,阿九有些慌了神,毕竟此前当真还未曾遇上过如此境况。尽管阿九知晓祖母有心悸的毛病,但是因为从未见过发病时候的状况,且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也是健康的模样,阿九便也未曾将这个毛病十分的放在心上。
到底老人家的年纪上去了,或多或少,身上总是难免会有些不舒坦的地方。虽然心悸听上去的确可怖,但是因为陆老夫人少有犯病的情况,是以,阿九便也自然而然的有些忽略了,只是将祖母当成了和身体健康状况良好的人一样。是以,尽管也知道在老人面前说话尽可能的柔和,但是面对祖父也是一样。不过是面对老人时的本能反应,倒也并非专门针对谁特别的态度。
直到此刻,看着面前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祖母,瞬间所有的理智都消散一空,眼中立时便是满满的眼泪,心头也是无限的悔恨。但凡自己再多想一点点,再多了解一下祖母的身体状况,哪怕不是出于对老人家身体心情的考虑,这样仓促地说出来,也是不合适的。但凡自己再想一想,也不至于酿成如此惨状。
只是世间最不缺的,便是人们的悔恨,然而世间最缺失的,便是后悔药。无数人在心间口中念叨,若是如果但凡哪怕倘若等等一系列表达遗憾的词句,然而遗憾却从未缺席过,不论内心是如何地抗拒着它的到来。如果说这世间有以蚕食世间悔恨的异兽,那么它一定长得格外地好异常地巨大。毕竟,有那样多的食物摆在它的面前。食物充沛生存便没有问题,而世间的遗憾,多到不计其数。
阿九当然是无暇想这些的,心中充满了无限悔恨的同时,更多的也还是尽力补救这个自己造成的悔恨局面。只是,就在阿九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姚黄却是淡然。尽管手上的动作迅速,但是神色间却是平静。一边快速地轻抚陆老夫人的胸口,一边看着手足无措的阿九,沉稳而老到地吩咐:“麻烦姑娘去桌上取杯温水来,然后去外头找魏紫,就说老夫人心悸的毛病又犯了,去团些养身丸来。”
姚黄手下动作熟练,言语间也是镇定自若,并不像阿九如此慌张,就像是这样的场景她已经经历过千遍万遍,早已经烂熟于心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安,就这么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有了姚黄的提醒,阿九也得以从慌乱之中抽离,看了一眼喘息已经正常了许多的陆老夫人,随即阿九便立刻调转了目光,拎了裙边便冲着外头跑去。记得来的时候,魏紫正在院儿里吩咐丫头婆子们午后的诸多事宜,尽管才只是刚刚用完了早膳。是以,阿九出门直直地朝着小厨房而去,果然正好看见望着众人离开正欲往正屋而去的魏紫。
寻到了人,阿九自然是忙不迭的将姚黄的交代都说了个明白,虽然阿九当真不知那个什么养身丸是什么,但是看着姚黄的淡定模样,想来是祖母惯常所用的药。那么,身边的人也定是做惯了的。果然,随着阿九这么一说,魏紫立刻了然。也来不及再与阿九寒暄,转身便进了才刚刚走出来的小厨房。
什么礼仪尊卑,什么上下有别,这个时候都再顾不得的。阿九原本还因为姚黄的淡然稍稍放下了些的心,又随着魏紫的动作提了起来。魏紫固然也没有十分地慌张,但是行动之间的急切,还是分明可见。本是要想着立刻进去照看祖母的阿九,见此形状立刻便跟着魏紫进了厨房,尽管对于灶上的事情不甚熟悉,但是阿九还是低声问道:“您看看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帮忙的吗?看着人都走空了,也没个人帮忙。”
魏紫不料阿九竟然也跟了进来,一时之间也是意外。只是时间紧迫,倒也在犹豫了一瞬之后,立刻便点了头:“姑娘先洗洗手,老夫人许久没有犯病了,不像从前材料齐备,随时都能得了药。这一时间倒还真的有些不趁手,当真需要有个人打打下手,如此也能快上许多,早些解了老夫人的难受。”
“祖母从前病症频发么?”阿九一边洗着手,一边扭头看着魏紫,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切的一问。一句不像从前随时都能得药,可见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个心悸的毛病是频发的。尽管其实从姚黄的反应,与无需诊断便能说出对症的药物便已经是无声地证明了,但是阿九还是多问了一句,不曾盖棺定论,就认定了还有转机。是以,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阿九还是不死心地说道:“看着你们的反应与动作,倒像是千百次的锻炼之后的结果。”
魏紫闻言,眸中神色有些莫名,盯着阿九看了许久,直到阿九都微微歪了头面露疑色,魏紫这才苦笑道:“第一次有症状是九年前,就是宫里刚传来消息,姑娘被定给了信王殿下那段时间。早在旨意出来之前,咱们府里便得了消息,老爷老夫人二爷二夫人数次合议,怎么都找不到一个万全之法。那段儿时间,整个太傅府,除了彼时都被瞒住了不知情的公子们,主子们皆是愁眉不展。其实不止是老夫人,连老爷与二夫人,那段时间也时常请医延药。只是老夫人落下了这么个病根儿,之后只要情绪激动些,轻则胸闷气短,全身乏力,重......”
“这,我怎么半点儿也不知情?”魏紫没有往下多说,毕竟还要忙着翻找各类原材料,倒也不是说陈年旧事的时候。虽然更多的也是因为,那严重的后果,根本也说不出口。但是阿九一时也顾不上这些,满心里都是原来祖母的病根竟是由自己而起,今儿个也是自己欠考虑引的,不由愧疚难当,失神地看着魏紫,怔怔道:“怎么从未有人与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