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怔怔的模样,到底还是叫人心疼,尤其魏紫也算是看着阿九长大的,更是狠不下心怨怪。毕竟即便陆老夫人这病的根源是因为阿九的终身大事,但是说到底,确实阿九也实在无辜。因为这一切,她也只能被动接受,毫无半点道出自己意见的自由。赐婚呢,即便是世家也不好直接拒绝,驳了皇室的颜面,更何况像陆家这样靠着科举起家的,虽然立身之本还是靠着自身的才能,但是君命却也不可违。
是以,看着阿九瞬间垮了的脸,魏紫立刻便换了语气:“其实,此事莫说是姑娘不知情,即便是大爷大夫人,也是不知道的。”见阿九瞬间惊住了的神情,魏紫便也只是一声无奈长叹,而后摇摇头带了几分落寞:“因为老爷老夫人勒令决不能叫苏州那边知道,从前奴婢也不懂,还问老夫人呢,老夫人说只有当你为人父母之后,才能真的理解这种心情。以前是真的不解的,直到有了小札过后,身为人母,所有不好的奴婢都不愿让孩子之道。所以,姑娘无需自责,老爷老夫人也是出于这样的心情考虑,更何况啊,这本就与你无关,有些关心爱护乃是人的本能。”
魏紫的安慰终究未能将阿九的心绪转好,毕竟她距离为人父母的那一天,想必也是远得很了。而这,都还是建立在有机会的情况之下,如今的局势之下,尽管信王并不再是从前那个备受宠爱的小王爷,但是身为其前未婚妻,终归婚事上也艰难了。纵然阿九自己还挺享受这样的状态,毕竟想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任何可能,还不如就这么维持着眼下的状态。自己舒坦,也不必接触那些不必要的烦恼。
但饶是如此,阿九也能想到祖父祖母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不肯叫远在一边的儿孙知晓此事,怕的就是知道了过后,如现在这般自责愧疚。阿九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但是就像魏紫说的那般,知道与深有体会还是不同。阿九无法想象为了孩子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也是因为无法想象,心中对于祖父母对于后辈们的慈爱更加感动。
一时间,阿九觉得任何语言都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内心,有泪蓄于眼中,且越来越多,直挤得眼睛生疼。阿九知晓泪意涌上便难以抵挡得住,是以,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迅速地低了头,趁着无人觉察飞快地擦掉了一颗滚落出来的泪珠儿,而后笑了笑:“我需要做点儿什么呢?”
目光四下看看,以掩饰自己哭过的痕迹,只是尽力以轻松的态度面对所有的一切,阿九盯着魏紫已经准备好的一切,将台面都摆的满满当当的。顿时错开了魏紫投过来的关切目光,真诚发问:“这些都是要给祖母用的吗?”
阿九这些动作,将掩耳盗铃表现得活灵活现。只是或许不相熟的人尚且不能发现,但是熟悉她的人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魏紫其实算不得与阿九有多熟悉,但是却也是看着阿九长大的,算是半个长辈了,是以,瞥了一眼阿九故作轻松的神情,知晓自己的劝慰她压根儿就没有听进去。
也是,任谁知晓对自己疼宠有加的祖母病倒,旁人说什么也都难以入耳,更不必说,与此同时,还知晓了自己便是那个叫祖母病倒的病根儿,乃是罪魁祸首。当年,便是出于这种心理,担心长子一家知晓了过后心有负担,两位老人家才将一切都瞒住。毕竟离得远,想要隐瞒也并不算难。
当年并不能真正理解缘由的魏紫忍住了,到了如今明白了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之后,反倒是有些掩饰不住。或许是心想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些事情也不会像当时一般影响重大,而且阿九的确也着急,或许是到了无需再刻意隐瞒的时刻。但是凭着阿九的表现,魏紫知晓,自己还是多事了。
尽管有无数种理由可以为自己开脱,但是魏紫自己却是清楚,促使着自己尽数说出的缘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多年不曾发作心悸旧疾的老夫人,在心情大好的情况之下,随着阿九的到来突然发作,魏紫当然知道阿九可能也不是存心,但是的确与其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是以,即便有那么多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说来说去,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自己的愤怒。因为自己伺候了多年的主子,再次因为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小丫头难受这么一回,再如何和善的人,心里也都是愤怒的。只是如今,自己的私情倒是得到了抒发,然而事情却是不曾得到妥善的解决。
一边反省着自我,魏紫一边也在迅速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将心里所有关于可能是姑娘引得老夫人病情发作的想法都一一摒除脑海,而后便心无旁骛地做着陆老夫人需要用的养身丸。魏紫无暇仔细介绍每一个步骤,毕竟陆老夫人还在等着用药。阿九也不傻,魏紫正色手上动作也快,便也不再打扰,只是有样学样,跟着魏紫依葫芦画瓢,两人倒也配合得默契。
小厨房内一片静默,偶有要回事的丫头,找了一圈魏紫不见人影,直到厨房门口才见到也因为看到了里面的情况,选择了稍等。尽管无人说话,但是看着阿九与魏紫,两人都是凝重的神色,惯会察言观色的小丫头们,自然也不敢触了霉头。
直到看着姚黄亲手用温水将才做好的养身丸给陆老夫人服下,看着陆老夫人脸上渐渐开始有了血色,阿九这才舒了口气。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是在这一刻彻底得到了放松。看着阿九如释重负的模样,姚黄倒有些意外了,依旧轻抚着陆老夫人的胸口为其顺气,却是侧了头看向阿九:“老夫人这病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看起来凶险,姑娘完全无需这般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