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元玠的见面,或者说是相认,并不是一件计划中的事情,是以便纵有千万疑问,但是阿九终归还是一一将其压下。一来是因为不知从何问起,二来更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许多问题终归也没有过问的资格。然而饶是如此,元玠透露的消息也足够多了。诸如平王兴兵,诸如潜伏平王身边,诸如平王此次注定无功而返的结局,阿九都了然于胸了。
元玠说谎了吗?阿九自问真挚的眼眸自己还是看得懂的。是以,阿九因为惊愕站起来的身体终归是因为自己脑子里的这一想法再次无力跌坐在了美人榻上,面上心间皆是惶然。
也是,平王毕竟是跟东宫抗衡了这么多年,得到了那样多的支持,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不是东宫天然的地位之尊与当今皇帝护着,平王早已经得手了也说不定。是以,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团队,又怎会是轻易就能倒塌的。阿九在听闻平王兴兵之时,就满脑子疑惑,以为凭着平王他们这样的人,断不该有这样冲动无脑的举动的。
但是就是这样无脑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纵然费解也只能接受。尤其是在元玠透露的只言片语之中,阿九也能够拼凑出一副暗中部署多年的艰辛画卷。是以,看着元玠满怀希望的眼睛之时,阿九未曾提出疑问,虽然除了不想扰了他的兴致之外,更多的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自己根本也提不出更多的疑问。但是也是因为内心深处坚信,元玠他们做的事情,根本不容有失。
是以,纵然看起来平王此次的举动实在过于奇怪,但是元玠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防不胜防也是有的。毕竟即便是平王,也经不起有心算计。更不消说,身边的心腹还是别人的人,若要算计起来,更加要容易许多。然而眼下看来,似乎事情的走向有些偏离了。
“姑娘?”
尽管这个消息着实惊人,但是看着阿九脸色煞白,整个人更是无力地坐在了榻上,铃娘当即便慌了。管他外面风浪滔天,现下要做的,是将眼前这个看起来惊惶不安的小姑娘安抚好。是以,尽管诧异,但是铃娘却也是迅速地回过了神,随即便蹲坐在了美人榻边,一边轻抚阿九的后背,一边探头看向阿九的脸,温声说道:“姑娘只管放心就是,不会有事儿的。不论如何,至少咱们不会有事。”
当铃娘看到了阿九眼睛之时,多少疑惑不解都在瞬间解了开来,毕竟阿九眼眸之中纵然惊惶,无措,但是这一切却是建立在了关心与担心之上。还能有谁能叫阿九这般担心呢?铃娘脑中当即便闪过了答案,尽管目前所知的消息着实少得可怜,但是即便最后平王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之间得手,也不会对着朝臣百姓大开杀戒。
是以,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自己也尚且无法迅速接受这一系列变故,但是铃娘还是极尽温柔地劝道:“老爷与二爷不会有事儿的,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姑娘且先放宽心,莫要自己吓唬自己才是。”
陆奉卿陆笛夏父子半夜离开前去东宫的消息,不说陆家上下人尽皆知,但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却是知晓的。毕竟大年节下,国之重岑深夜前往东宫这一举动,到底扎眼。不过任凭有什么大事儿,这些最聪明的人聚集在了一处,却是能够迅速处理好的,是以,倒也无需担心些什么。
然而眼下想来,想必东宫就是昨夜得了消息,这才紧急传召了当朝太傅,前去找应对之法。尽管昨夜才得了消息,今日平王的人马就进了城,这么短的时间总是天神下凡也棘手,但是平王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且手底下私兵也不多,并没有到必败的境地。是以,铃娘稍加思忖过后,随即看向阿九的眼眸越发的柔和了,温声说道:“老爷与二爷都去了,想必镇国公也到了,比起平王殿下手底下的那些人,边境上驻守了多年的柳家上下,势必更胜一筹。”
话至此处,铃娘当即便看向了杨妈妈,示意她继续宽慰一番阿九。杨妈妈当然也是心悸的,尽管方才阿九意有所指的反应叫杨妈妈有些不安,但是看着眼下因为这一消息而倒下了的阿九便又来不及再想其他,毕竟比起所谓的逼宫,还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更为紧要。是以,当铃娘的目光看了过来,杨妈妈也就适时蹲在了阿九身边,微微一笑:“是会经历些艰难,但是最后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不论走到最后的是谁。”
“铃娘你们跟他是怎么联系的?”
然而铃娘与杨妈妈的宽慰,似乎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阿九此刻担心身在东宫的祖父叔父的确不假,但是就像铃娘与杨妈妈所说的一般,纵然平王得胜,这一时半刻的却也动不了陆家。之后兴许哥哥们的前程都堪忧,但是那都是以后的问题了,迫在眉睫的,却是元玠。毕竟平王很有早已经发现了元玠他们的部署,将计就计也说不定。
是以,原本想要杨妈妈铃娘她们主动道出的想法,当即就被阿九丢在了一边,缓过神来的阿九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铃娘。见她神色间带了迷惘之色,阿九知晓这样的问话她听不明白,是以当即又焦急地补充了一句:“元玠!”
纵然如此着急,但是阿九还是知晓元玠之名不能随意出口,是以只是无声地提醒着铃娘。但是阿九也坚信,铃娘一定能够看明白自己连唇形都做得极为收敛的元玠二字。毕竟,当世除了铃娘,还能有谁更加熟悉元氏元玠的呢?
果不其然,铃娘看着阿九的目光原本还是带了安抚的笑容的,却是在这一下之后,当即僵在了原地。眼眸之中有震惊有意外,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甚至还间杂了些费解,毕竟元玠这个名字,无论如何也不该在阿九的口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