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日子不止是阿九梗着脖子,宁漾也一样无动于衷。饶是祖母已经急得上了火,阿九与宁漾都不曾有过低头的意思。阿九明白宁漾当然不会主动低头,毕竟她已经将整个陆家都推向了一个极远的位置,祖母如何她当然不会在意。
其实阿九不是没有动摇过,毕竟全家上下都在为自己担心,尤其是祖母都上了年纪,还在因为自己的这些小情绪而操心,阿九内心难免不忍。即便只是为了叫家人们安心,或许低个头道个歉也没什么坏处。然而一想到那一日宁漾那轻蔑到了极致的微笑,阿九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那眼神之中的侮辱,并不仅仅只是对自己的,包含了整个陆家。
阿九可以为自己原谅宁漾,但是不能为整个陆家原谅宁漾的折辱。更何况,阿九自己也受不住那样的侮辱。尽管也不舍,尽管心中也不安,但是比起向错误低头以换得祖母的安心,阿九更加在意的还是陆家人的脊梁。一颗好心错付不算什么,但若是无限度的退让,那便不能怪罪别人随意的践踏了,毕竟自己都不在意。
是以,看着宁漾此刻主动造访,阿九心中不无诧异。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内心觉得诧异,面上也将这样的意外带了出来,毕竟自己当日愤怒将人请了出去,就没有想过宁漾还有主动回来的一日。
“郡主若是不说话,那请恕嘉琰不能久留了。”阿九看着宁漾只是望着自己,并不言语,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将案上脏污了的字随手一卷,随即便冷冷开口:“毕竟陆家庙小,委屈了郡主。还着急离开呢,嘉琰便不多留郡主了。”
阿九一开始以为宁漾是来道歉的,毕竟宁漾的眼睛深处总还是有些不舍被阿九捕捉到了的。但是随着自己抬头,对视之间,看着宁漾渐渐笑了开来的眼睛,阿九原本为之一松的心顿时一紧,宁漾这笑意不达眼底的笑,绝不是为了求和而来。的确,在宁漾的角度,怎么可能主动求和,倒是自己想得多了。
是以,被宁漾唇角的笑意逼得内心发毛的阿九,到底还是选择了主动出击,不论宁漾今次所来目的为何,只要来者不善,自己便也无需以礼相待。看着阿九大有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宁漾只觉好笑,但是终归还是笑不出来,毕竟一想着自己昨夜受到的匿名信,便觉毛骨悚然。
虽然匿名,但是宁漾展开一看的瞬间当即便吓得将手中信丢了出去。内容都还只是其次,更何况展开的瞬间再如何都没有办法看清其内容。然而能够一眼看到的,只能是字迹。
宁漾展开信件,目光落在了信纸之上,随着一个熟悉到了叫自己害怕的笔迹出现在眼前之时,宁漾着实是被吓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毕竟,阮様是自己亲手推下山崖,看着他了无生机地躺在了崖底,当时才能放心。然而,怎么会,怎么会又收到阮様的来信。看到的瞬间,宁漾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能够确定阮様再没有了活路,所以才会在看到这一笔熟悉的字迹之时瞬间惊慌。
阮様的笔迹,宁漾可以说是最熟悉的人之一了,因为从一开始阿九便打着手刃伤害自己凶手的主意,所以默默研究的自然也少不得字迹。更不消说,意外之后,所有计划都须得重新规划。然而即便是如此,笔迹却不是变数。尽管后期都是嫂嫂帮着自己,但是宁漾或是因为自知送去阮氏的都是假的,又或是真的研究得深入,再如何以假乱真,多少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区别的。
是以,才能将宁漾吓成那般模样。就是因为不是陈落雪仿迹,确定是阮様亲手所书,宁漾才会久久回不过神。
但若是仅仅只凭着一封匿名信,便将宁漾吓得失了镇定,即便是阿九也不会这般不经吓,更不必说宁漾了。自行平复了一会儿,宁漾到底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阮様的死被人觉察了,但不是阮氏。虽然不知道还有谁拥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技术,但是宁漾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去看信件。
再如何,害怕与恐惧都无济于事,尤其是对于解决问题来说,更是没有半点帮助。乍然看到的冲击,终是在理智的分析之后回归了正常,虽然心头恐惧还是难消,但是宁漾到底还是选择了去看一看那信件之中的内容。毕竟可能所有自己需要的信息都在其中了,就这么丢开可不是什么好的法子。
然而这一展开,宁漾却是彻夜未眠。直到天亮了,虽不是第一时间冲向了荔香院,却也是大差不差,烦躁而随意地处置完了搬家的各项事宜,便朝着荔香院而来。尽管外人看不出来宁漾的反常,但是身边的人却也是都能体会到异样。桃林看着宁漾走的方向乃是阿九这边,这才算是轻轻地松了口气。
“所以你知道了?”宁漾就这么看着阿九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实在诡异,见阿九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倒也耐心解释道:“也是,你有父兄家族护着,如今还有了九安,的确不会知晓这些事情。只是此前我还念及家人们对你的拳拳关爱,不人将这些袒露在你眼前。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九安卷入其中。”
说话间,泪水便留了满面,因为越说越能体会到阿九的幸福,而自己纵然也不缺爱,但是与陆家比起来,便显得那样的苍白。双亲都爱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与陆家比起来,却是有着天壤之别。尽管自己是广阳郡王府唯一的孩子,然而也是因为这个唯一,使得自己不得不承担许多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
从未叫过苦喊过累,因为父母中年丧子,心伤本就难以遣怀。所以自己须得体贴懂事儿,少叫父母再为自己操心。但是阿九固然不曾任性过,但是又何尝不任性?
若不是有这样的家庭为背靠,何以在面对自己之时敢那样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