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后辈们的陆老夫人,终是在阿九这一越说越发严肃的话后,正了神色。其实也算不得严肃,只是原本沉浸于天伦的安闲,骤然之间抽离变得郑重的神色,前后对比大了些。尤其是阿九那句出生入死危险重重,更是说到了陆老夫人的心坎儿之上。
虽然拗不过嘉琅兄弟三个,再怎么担心再怎么害怕,最后也只能无奈点头。是以,阿九说着危险变得严肃的神情,顿时便叫陆老夫人从眼前的欢愉之中抽离,眉头一紧,随即冲着陆二夫人微微颔首:“阿九这话说得极是,小七和小八的婚事,必须得要提上日程了。毕竟往后都要长驻军营,难免会心疼自家姑娘的,怕是这婚事上要多费些心才能行了。”
基本算得是安静了一整晚的嘉珀,听闻此言当即便从安静之中脱离。看着阿九也是一副急切的神色,当即干咳一声,随即看向了陆二夫人,笑道:“虽说如此,但是路三人倒是极好的。没有世家子的架子便罢,大家同在时家军,人品性情却是没得挑。哥哥素来少与人来往,所以并不算十分了解路三,但是就侄儿的了解来看,路三其人当真不错,颇有些五哥的气韵。”
嘉珀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嘉珑身上,眼前顿时一亮,笑道:“我就说见了路三怎么倍感亲切,当真与五哥极其相似的。”说话之间,嘉珀又看向了嘉璃,求证:“哥也曾说过似曾相识,看看五哥,是不是找到了似曾相识的原因?”
都不必嘉璃开口,只看他闻言眼前顿时一亮的反应,阿九就知嘉珀此言非虚。与五哥哥有几分神似这一点,连阿九自己都有些好奇了,更不消说本就跃跃欲试的婶婶与静候佳音的祖母。其实阿九也明白嘉珀因何要在这个当口提及这个,想来也是不愿成婚,而自己就是那个挑事儿的,自然也只能以相应的方式来应对。
阿九倒也不气,毕竟不论路三如何,单单只是五哥哥方才说出路伯府的寥寥数句,阿九便知晓路三此人与自己不会有任何关系。不论,他有多出众。更何况,与五哥哥相像这一点,也不过是引起女眷们的好奇,谈婚论嫁却是不必。是以,阿九并不往心里去,只是含笑看着嘉珀:“八哥哥这是害羞了呀!眼下说你和七哥哥的事儿呢,东拉西扯别人做什么?”
孩子们斗嘴,陆老夫人唇角笑意倒是不断。尤其是好久不见嘉珀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了,纵然成熟稳重也是一直希望嘉珀能够拥有的,但是今日看着一身戎装,黑瘦高了许多的少年朝着自己走来之时,陆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心疼得直掉眼泪。若是可以,一辈子都做那个在自己膝头追逐玩闹,言行无忌的孩子才好呢!但是陆老夫人当然知道不能一直如此,孩子长大该当高兴才是,不过是不适罢了。
然而,当嘉珀与阿九斗嘴之时的孩子模样再现,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心底的重担也随之放下了许多,嘻嘻哈哈的模样,看来并未被战场狼烟侵蚀了心智去。再看嘉璃也是一贯的四平八稳,最为担心的问题终是彻底被放下。
“好了嘉珀,哪有刚回来就欺负妹妹的。”眼看着嘉珩已然是笑得不能自己,陆老夫人终是开口主持着公道:“阿九也便罢了,自小同你玩闹着长大的,到底也算得皮实。小十身子骨不好,怎么也一道欺负上了呢?前些日子苏先生来看,直言咱们家小十啊,切记情绪大起大落,偏生你还这么逗弄人家,回头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看你怎么与你大伯父大伯母交代。”
陆老夫人佯装动怒,然而除却嘉珩之外,在场之人并无一人将其放在心上。除了嘉珩有些愧疚难当意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陆老夫人话音刚刚落下开口解释之时,被嘉珀抢了个先:“祖母怎么拉偏架,明明是阿九和小十联手欺负我才是,我才不担心怎么跟大伯父大伯母交代呢,等到他们回京述职了,我可是要好生告告阿九的状。这些年咱们都宠她过了头,都目无尊长了。哥哥岂是能随便嘲弄的,虽然阿九也只欺负我。”
话说至此,嘉珀忽的便有些气弱了,原本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复存,脸上眸间颇有几分心虚的味道。阿九当然没有忽略这一点,这么多年唇枪舌战下来,挑嘉珀的毛病早已经成为了本能的反应。更何况,嘉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阿九便悠悠开了口:“看看看看,自己都心虚了,还想倒打一耙。陆嘉珀你才是要好好反省一下自身,虽然祖母偏心妹妹,但是就像祖母说的那般,欺负我没事,左右我皮糙肉厚,妹妹身子不好,怎么也不知道让着些。”
故作委屈的模样,连阿九自己绷不住,话音未落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本是打着控诉好叫其愧疚的阿九,也在皮糙肉厚之后笑得直不起腰。乐不可支的模样,看得陆老夫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连连摇头,频频看向一侧正襟危坐的陆奉卿:“嘉珀归家,阿九是真的欢喜。”
“战事激烈,家人都极其担心你们的安危。”家庭夜宴,陆奉卿一惯听得多说得少,面对阿九嘉珩是温和慈爱的祖父,但是在儿子孙子们面前,不苟言笑才是陆老爷子平素的模样。是以,在家宴之上,除了开席必要的一番陈词之后,陆奉卿轻易都不会开口。因为一旦开口,一片大好的气氛顿时便变了。一如现在,看着就连嘉珑也顿时整顿神色,凝神静听的模样,陆奉卿不免无声地叹了口气,面上倒也还是不动声色:“好在天佑大历,祖宗保佑,此役大捷不说,你们兄弟也都顺利归家,也算是将全家上下为你们兄弟悬在半空的心也随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