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适时地接过十六手中的信,陆老夫人将信将疑地接过,看着信上的确是熟悉的字迹不错,还有丈夫的印章和东宫的印鉴,的确不似作伪。只是东宫因何要在这个时候接自己呢?陆老夫人将手中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还是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这一下,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陆老夫人,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决了。
隔着屏风,阿九能够看得出祖母的狐疑,想必信中的确没有写到缘由,祖母有些犹豫不决。十六皇子是个什么性子,阿九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在宫里这么多年,阿九与十六皇子的交集虽不算多,确实也不算少。生而风流,一双眼只要见着了女子便转不开眼的人,甚至还带了几分猥琐。
阿九每每撞见十六皇子,小时候便也罢了,容貌长成身子长开了之后,阿九便觉十六皇子看自己的目光一次比一次放肆。尤其是在决意不再故作臃肿之后,那样露骨的目光,直叫阿九一阵阵的难受。只是即便是个不受宠无人在意的皇子,到底也还是个皇子啊!更何况阿九还是个女子,再如何不舒心也只能自己留心留意躲着。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与东宫太子那样的真正端方君子有什么交集,毕竟如若不是还有一层兄弟的身份,这样的两个人甚至连见面的可能都没有。祖母再怎么说也是恩师之妻,东宫当真要接,即便有什么难以言明的缘由,也断然不会叫十六皇子来接。更何况祖母和祖父夫妻多年,彼此之间的默契根本无需多言。即便不能直言,他们之间也有独属于彼此的沟通方式。尤其是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之下,祖父断然不会等闲视之。
是以,阿九看了半晌,见祖母始终没有做出回应,心中不免也存疑。十六皇子的品性,阿九其实不算十分的了解,但是其声誉总是能说明一二。然而祖母并未立刻行动,也未出言送客,想必信上内容令人困惑,而东宫印鉴的确为真的缘故。想到此处,阿九心间原本的猜想也随之消散,毕竟即便十六手眼通天身边也有仿迹高手,太子印鉴却是由太子宁泽随身之物,外人谁又能碰得。
更不消说,凭着十六的能耐,身边本就没什么人。多得是一道逛窑子喝花酒的纨绔,倒是未见什么能人异士。这样的十六皇子,又从何去找到能够连祖母都能骗得过去的仿迹高手?
“却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老身这一遭该是走不得了。”就在阿九还在猜测着十六皇子的动机与种种蹊跷之时,陆老夫人断然开口,一贯的和蔼一贯的温和:“儿媳今晨得闻圣上的消息惊愕伤心之下,受了不轻的伤,眼下府里也是乱哄哄一片,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得了。”却是不一样的强势,陆老夫人原本的温和瞬间变得锐利,双目炯炯盯着十六皇子,挑眉说道:“一会子还要进宫参与哭灵,还请十六皇子回去转告殿下,臣妇便不去了,到底一会儿在宫里也能见到呢,即便只是为了侧妃腹中的胎儿!”
最后一句,极轻极快,即便是在场之人这样多,却是只有身边的陆二夫人与听话的十六皇子听得真切。眼见着十六皇子陡然间变得凌厉了几分的模样,陆老夫人知晓自己的猜测果真不错。即便是个全无人在意的皇子,这明里暗里两幅面孔反差就极大。也是,如若他当真简单,又如何能够长到这般年纪的。只要生于皇家,这皇室成员便没有一个简单的。或许当真只有信王,因为平庸的缘故,要显得单纯许多。
陆老夫人望着十六皇子的目光,从锐利迅速地回归了此前的温和,但是眼角的泪花却是明显。自行拭了拭眼角,而后看着十六皇子的神色多了几分哀戚:“殿下的意思臣妇明白,但是臣妇只是妇道人家,做不得朝堂大事的主。所以,还请十六皇子转达臣妇之意,叫殿下但行好事。”
阿九怎么也没有想到,祖母直接出言拒绝也便罢了,甚至还摆出了长辈的架势,着实愕然。然而惊愕也只是一瞬,随即阿九的注意力便因为侧妃府中的胎儿而满面狐疑。宋玉小郎君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了,尽管眼下不该想这个,但是涌进阿九脑中的第一想法就是如此。东宫即将就要登基,各方稳妥不见任何错漏,偏生这个时候还有侧妃腹中胎儿,这继位怎么也不会被阻拦了。
“老夫人当真不走一遭?您又怎知您心间所想便是对的。”十六皇子恢复了片刻的正经模样,随即便又是平日的吊儿郎当,望着陆老夫人笑着抛出了惊天一问,尽管态度和语气都是极尽试探道:“即便将来府上有望成为国丈也无动于衷吗?”
十六皇子到底年还小,陆老夫人看他故作淡然的模样,收了笑意,柔声说道:“但是十六皇子还是暴露了呢,尽管年纪小。无论多少好处,臣妇只晓得如今东宫才是正途。十六皇子可要看准了,即便殿下仁善,却也容不得您这般的。”言谈间,陆老夫人的目光已经加以收敛,但是其中含义却是不言而喻。
阿九越听越是糊涂,在同嘉珩一次又一次的面面相觑之后,总算是能清楚了缘由。或许十六皇子和祖母口中说的殿下,并非东宫。不是东宫,那又会是谁呢?答案不言而喻。
当即便是一个寒颤,后背阵阵生凉。熙帝离世,自己因为诸多原因并不为其伤心,但是英王包括十六皇子在内的皇子公主,却是父丧。尽管这个父亲的身份着实特别,并不仅仅只是他们的父亲,更是君王,即便是且从未被看重过的他们。但是大丧甚至还未开始,十六皇子便跟没事人儿一般,还是叫阿九心生不适。
“老夫人,奴婢们将丧服都备好了,进宫哭灵的种种准备工作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