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今的皇后来说,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异国人公主。这里有夫君有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生根落叶的家不说,这个家还异常的大。天下万民是自己的家人,而夫君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而今更是一国之君。自然她的归属便是大历,那么一切可能会危害到大历的事情,她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发生。
一如此时,尽管与妹妹乃是同胞的姐妹,但是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她尚且还不存在,姐妹之情若说有自然可以有,毕竟同胞姐妹,即便是彼此之间没有见过面,总还是有些天然的亲近。但若是说没有,也是情理之中的,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仅仅因为血缘的纽带,可以通过这点培养出感情,但是这样的感情到底是排在了许多要紧的事情之后的。
更何况,熙帝对当年那个八岁女童的教育格外关注,毕竟是关于千秋万代的大事儿,必须亲自盯着才能放心。是以,昔年的太子妃,而今的大历皇后尽管外貌与大历人大相径庭,但是撇开这昳丽的容貌不谈,如今的皇后与土生土长的大历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自身利益的缘故,必须多大历人更要在乎大历的利益。
毕竟是皇后啊,即便熙帝过世她一样伤心,也陪着宁泽一道守着三个月的孝期,但是进入皇后这一角色的速度却是极快。毕竟后宫还有许多事情须得有人去处理,而先皇后似乎是被先皇离世这一现实无力接受,也不知是逃避还是旁的什么别的心理,竟是一头扎进了芷兰殿,一心一意地守候着即将临产的惠妃。
所以,尽管因为夫君尚未举行登基大典的缘由,连带着东宫的一众妃嫔也还只能守着从前的封号,不得晋升。但是皇后到底是皇后,即便如今的后宫并非当今新君的后宫,但是也都是长辈,须得一一安排了之后,才能为依旧守在东宫的妃嫔们腾出空位的同时,得到该有的封号。
先帝遗留下来的妃嫔也太多了些,仅仅是安排这些人,便已经是劳心伤神了。更不消说,还有许多高位妃嫔须得拟太妃封号和住处,这些问题几乎是一睁眼便开始面对的。偏生还不能全然由着后宫做主,这些时日一边要盯着丧仪进程,一边还要处理先皇留下来的这些妃嫔子嗣,对于皇后的诸多事宜,早已经是得心应手。而身份认同之上,自然也没有什么障碍出现。
但是即便要维护大历,维护陈玉城,也无需将此前乌云塔娜公主有心时屹的事情说出口来,毕竟深谙大历人心的皇后,没理由不知道这一番话出口,便将妹妹推进了一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水性杨花形象之中。即便是姐妹之情不比自幼相携相伴长大的,却也不至于给亲姐妹埋坑。
然而,这却也是因为身为胞姐,对这个妹妹本来也有一定的了解,更不消说,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妃,一双眼眸之中不知扫过了多少人。虽不至于说是识人辨物到了顶尖的地步,但是一眼看去,眼前之人秉性如何,却也能够探究一二的。自不必提,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看到随着使团而来,为庆贺永泰公主出生,第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的胞妹。彼时心中倒也未做他想,然一眼看去天真无邪,甚至还带了骄纵蛮横,格外符合草原公主固有印象的妹妹,还是叫如今的皇后心内一凛。
说是就此心生防备,却也不至于,毕竟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不至于那般不近人情。但是的确潜意识中,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果然,冷眼看着,便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她固然鲁莽、骄纵、蛮横甚至无礼,但是这些都只是她的表象。妹妹是随着使臣而来庆贺永泰出生的,但是使团回国,公主却是留了下来。
东宫从未传达出要留了乌云塔娜公主在身边,为其择婿的心思,但是随着使臣团离开,这般流言便俞传俞烈。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到底是胞妹啊,固然有些小心思,固然有所隐瞒,但是如果能将其留在大历或者说是留在帝京,的确也是最好的结果。妹妹不简单,扣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她回国要来的好得多。这样一个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妹妹,放她归国无异于放虎归山。或是出于源自血脉之中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这个妹妹,如今的皇后还是会在想起来只是胆战心惊。
“姐姐怎么在这样多的人之前揭我短处,哼!”乌云塔娜望着胞姐的眼眸看着许久,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眸中精光一闪,突然便嗤笑了一下。只是不过一瞬,外人也注意不到,确定姐姐将这个笑看了个正着,随即便是骄纵而蛮横的小公主的撒泼打滚:“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出身不好,来自蛮夷之地,配不得你大历男儿?先是时世子你如何也不肯帮我,如今我瞧中了陈将军,也是百般推诿。时世子身有婚约尚且还有个说辞,但是陈将军......”
说到此处,委屈又着急的小公主顿时变得张扬而骄傲,目光移到了庭中肃立的年轻将军:“陈将军可有成婚?是不是也有了婚约?本宫就在这里问,将军也莫要回避,有就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场上众人谁也不料今日竟会有如此变故,一时之间即便是大历的各位也有些替陈玉城捏了把汗。若不是乌云塔娜指定了陈玉城回话,倒也不至于这般慌张。虽然应对小女儿撒泼对于这些男子来说的确并没有那般的得心应手,但是左右也不是与乌云塔娜对话,意在表达一种态度,一种禁军副帅,御前将军不是任谁都可以肖想的。
但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毕竟陈玉城的确没有婚约这一点场中诸臣却是知道的。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无论他本人怎么回答都不对。但是就是如此,温润的嗓音却是响彻玉春馆:“臣的确不曾成婚,亦无婚约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