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兀自睡着,尽管这些时日并无什么大事儿发生,但是毕竟,夜已经深了。夜深人静,又无什么烦忧之事缠身,心宽体胖,自然好眠。只是与从前自己一个人睡的情况略有不同,阿九沉沉睡着,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丫头睡在旁边。
元玠有片刻的迷惑,毕竟阿九从来不爱别人陪着,上夜的丫头不论是从前在宫里还是回了家,都是在外间小榻之上睡着,怎么如今却是同床而眠呢?然而这样的不解也不过是一瞬,当目光划过了屋里的屏风,顿时元玠便想到了缘由。原来自己临时确定的药物剂量,根本不足以压制住阿九脑海之中关于那一夜所见吗?
并非元玠自大,毕竟当夜处理阿九闺房之中的尸首,因为阿九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所以那时候离开,先是忐忑不安地走,而后到底是不落忍。毕竟阿九也只是一个天真善良的闺阁姑娘,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记着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到底还是在百忙之中回来,先是狠心一击,看着小姑娘软软地倒在了自己怀中,而后才叹了口气,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塞到了阿九红唇之间。
五岁开始学毒制度解毒,元玠自问这么多年对于毒这一块自己可谓是得心应手。对于自己亲手所致之药,更是自信其药效。当夜喂给阿九的,分明就是一剂毒,其药理就是使人噩梦连连,脑子在短时间内出现混沌迷糊,最后因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进而崩溃疯癫。元玠当然不会对阿九这样狠,毕竟只是想要她遗忘昨夜种种,实在做不到,至少要将其当做一场噩梦
只要自己将现场收拾干净,减小剂量,让阿九迷迷糊糊地醒来,只当是自己做了一场异常真实的噩梦。元玠并不确定阿九这边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大的纰漏,毕竟自幼所学元玠还是足够自信和骄傲的,药效之上不会出现问题,即便用到阿九身上的是一个此前没有试验过的剂量,但是既是毒,就不可能失效。
然而看着榻上睡着的两个人,绵长的呼吸,沉静的睡颜,的确不像是阿九的行事风格,到底是有些疑惑。自己的药没有问题,而阿九的确行事与从前有了不同,只恨这些时日忙于诸多事宜,未曾与阿九有过多的联系,便也少了许多的了解。
“元玠?”
阿九原本睡得安稳,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眼睛快速地动着,随即便睁眼看着正在微弱光亮之下看着自己的元玠,原本还迷糊着的阿九顿时醒了过来。说起来,自从那一夜之后,阿九与元玠便再未见过面,不论是私下还是公开场合。阿九固然提心吊胆,但是也深知元玠现下的处境,只要不曾传来坏消息,那便可以安心了。
然而那一晚的事情,阿九到底无法将其忘怀,元玠无需担心了,但是自己每夜惶惶不安地瞪着黑暗不能成眠也是煎熬。毕竟不论是因为什么,这间房里消逝过一条人命,还是在自己眼前。当然也不是不能换一间,什么理由都行,毕竟太傅府空余的院落总还是有一些的。然而出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心思,总是担心自己一动会给元玠带去什么未知的影响,是以阿九在历经几夜的折磨之后,便将守夜的丫头们唤进了房里歇息。
有一个人陪着入睡,阿九便放松了许多。其实阿九有多害怕吗?也不尽然。毕竟当时种种,阿九知晓对于元玠来说,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所以,元玠能够成为那个处理现场的角色,阿九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庆幸,更不消说之后每每回想的感受。
算不得害怕,其实阿九也根本不怕,但是因为自己的经历,多多少少对于鬼神还是尊重的。尤其是元玠当时还身负重伤,到底还是会对那个丧命自己闺房之中的人失了几分敬意。如此一来,多年不要人陪着睡的阿九,还是将每一夜守夜的丫头挪到了内室,与自己同床而眠。如此,阿九便能安眠。
然而今夜,阿九却是这么长时间一来,第一次夜半惊醒。看着床榻边上有一道人影,阿九第一反应还是怕的。然而,怕也只是一瞬,随即便在迷蒙之中认出了元玠。尤其是鼻息之间浓郁的酒气儿,更是叫阿九瞬间清醒。想到自己身边还睡着白术,原本想要立刻起身的阿九到底还是小心翼翼了许多,看着元玠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睛,阿九不免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一边嘟囔着,一边还要注意着不要惊醒了白术。所幸白术这孩子睡得沉,阿九起身的动静也不过是引得她翻了个身而后又睡了过去。阿九轻轻地松了口气,随后看着元玠低声说道:“我们去外面说话吧,不要惊醒了白术。她们最近忙得很,若是夜里睡不好......”
元玠当然明白阿九的顾虑,尽管对于近期阿九的动向了解实在是少了些,但是阿九这般说了便也听话动了。乖乖地跳窗,而后站在床边看着阿九,眸间带笑。阿九不料元玠跳窗的动作如此熟练,一时之间还有些脸热。这个人,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跳窗,当真是不知羞的。
不过也不过一瞬,随即连衣裳也顾不得穿一件,便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内室。小心地开了正屋的门,尽可能地不弄出一点儿声响,而后便朝着元玠的方向跑去,还不免发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喝了这样多的酒,眼下这样的时间,便不怕......”
只是阿九还未说完,便意识到了自己这话说得不对。元玠与自己或者同这世间人都不相同,毕竟对于他来说,熙帝的过世并不是一件悲伤之事。甚至,还是一件应当被庆祝的事情吧!毕竟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憋了这样久才松快了些,阿九便也不再说这个。
然而阿九闭了嘴,元玠却是有些不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