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伦珠忽然发作重重拍了一下面前栏杆,愤然转身回房。
几乎是同时长乐坊中所有荷官手上动作全然一顿,眼中神色严肃,不动声色往楼上他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晏子初披了一身寒色从外面拐入三合楼后面的小巷,一身灰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巷内静得诡异,他拉满警惕贴着墙根疾走,脑中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此处有古怪。
可这是三合楼后面,若真有歹人藏不了多久。
他半是警惕半是放心地想着事,没看路冷不丁被绊了一下,诧异回眸时头上忽而被蒙了个乌漆嘛黑的东西,接着小腹上就挨了一拳。
晏子初出于本能地出手格挡,袖中短刀无声滑出,然而他心底觉得不对劲,迟迟没有出手攻击,只是一味的旋身格挡,每次想要伸手将脑袋上顶着的东西扯下时面门便会迎来拳风,弄得他颇有些狼狈地往后退步。
这个气息……他胸口又挨了一拳,没忍住闷哼一声,耳边轻飘飘响起一声冷笑。
脑子里登时炸开了花,手足无措扯下脸上的东西,入手发现是一件柔软的黑色披风,浅薄的月光下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对他勾出一抹冷笑。
“啊……是你啊……”晏子初僵硬地捧着披风,紧张到舌头都要打结,“哈哈,好巧……”
伦珠瞪他一眼,拽过披风一抖穿回身上。
晏子初鼻尖轻轻抽动,小声嘟囔,“你换了熏香啊。”
伦珠系系带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鼻子挺灵啊?”
晏子初悻悻地闭了嘴,生怕自己下一句话还惹他生气。
两人对着站了许久,晏子初站的很是挺直,像一根硬梆梆的不开窍的柱子。
他一瞬不错地望着自己,伦珠压下唇边微不可察的弧度,故作无语上下扫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去你房间,我有事问你。”
晏子初愣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听话地往旁边侧了一步,“哦行。”
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三合楼里除了守夜的人基本都歇下了,晏子初轻手轻脚将人带入房中,先将灯点起来,摸摸桌上茶水温热,殷勤地给伦珠倒了一杯,甚至还多此一举地拿袖子抹了把凳子让他坐。
伦珠到了他的地儿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不客气在他方才擦过的位置坐下,浅浅抿一口茶。
没他的出声不敢坐下似的,晏子初一边暗暗痛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小心去瞧他脸色,温声问,“那个,你饿不饿啊……我给你做点什么吃?”
伦珠收回打量房中各物的目光,看向他,“你还没用饭?”
晏子初被他看得心底惶惶,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还没。”
“你做什么自己吃去,不用管我,”伦珠漫不经心道,起身去多宝阁里摆设似的几本书。
晏子初看了他一会才走,回来时手里端了两碗鲜虾云吞。
陈叔包了许多放在冰窖里,专门给他们备着的,一群少年人不怎么会做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包了许多云吞馄饨角子,各个馅都有,简单烧个热水下一碗就能吃。
伦珠看他端了两碗也没说什么,气定神闲坐下接过筷子就吃。
晏子初偷瞟他好几眼,心挂着他方才说要问自己事,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提,但又不舍得打破这少有的宁静,憋着话静静吃消夜。
他比伦珠吃得快,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底,伦珠不紧不慢地吃,他一整日没吃什么,这时候吃上一碗热乎乎的云吞胃里很舒服,便很享受这一会儿。
吃完他将碗推到一边,晏子初适时递上一方帕子,他接过不经意地展开,没看见上面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绣纹,满意地擦擦嘴巴叠好动作自然地收回怀里。
晏子初紧盯着那一小块帕子,直到它隐入灰扑扑的衣领中。
嗯……这感觉不大妙。
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伦珠没去理会他不知道望向哪边的眼神,神色严肃了些。
问他,“掳走那些孩童是不是魔教余孽?”
恍恍惚神游天外的晏子初没过脑子含糊唔了一声,一瞬后,登时清醒过来,猛地抬头看他。
伦珠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有了底,目光锐利雪亮,追问,“他们是朝你来的?是朝着晏家?”
晏子初佩服自己这时居然还能分出新来描摹他的眉骨,敷衍地嗯了一声,“应该吧。”
那双好看的眉扬了起来,伦珠气的发笑,“什么叫应该?”
耳边嗡一声响,晏子初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见他发冷的眉眼,舌头笨拙得要打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