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的类似野兽的直觉早早做出预警,今日与云奕一见更是确认了可能。
魔教,喋血教,这帮兔崽子还敢露头?!爷爷我不非得摁死他们!
一想到那四十四个孩子韦羿眸中异色翻滚,再也坐不住,索性收摊回家,抄上家伙什干起了老本行。
云奕假扮老伯得心应手,哑着嗓子跟卖点心糖果的老板讨价还价,满脸心疼地从一块旧手巾里摸出来铜板付钱买了两包桃酥一包绿豆糕。
走的时候还嘟囔着下次可不能惯孙子了。
他身旁听到这话的人会意一笑,登时明白这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长辈。
百戏勾栏中平白无故被占便宜的两人尚且不知,一个正在认认真真地编竹帘,一个正低声温习今晚要讲说的故事。
还在自己位置上发光发热的旧帘子被人从外面轻轻拨了一下。
屋子里两人齐齐抬起了头。
白花花的日光中一个佝偻的人影站在外面,低着头在竹帘上摸索,像是眼神不好找不到可以拉的门绳。
这谁啊?不认识吧,扎朵下意识扭头去看哥哥。
期间竹帘又晃动了几下,扎西皱了下眉,温声道,“扎朵,去把帘子卷上去。”
扎朵乖乖应了,放下麻绳去卷帘子,一张陌生的平平无奇的老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确实是不认识。
但是这位老伯像是和她非常相熟似的,露出一个不露齿的和善的微笑,“小朵是吧,伯伯来给你送点点心吃,让伯伯进去好不好啊?”
扎朵缓慢地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扭头去看扎西。
哥哥,这是故事里拐卖小孩的坏人吧?是的吧,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云奕看着她的反应憋笑,往旁边偏了偏头,继续和善,“哎呦,小西也在啊,好久不见伯伯真是想死你们了。”
扎西迷茫一瞬,扶着桌子站起来,犹豫问,“嗯……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一道清丽含笑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是好人,先让我进去。”
云姑娘?!扎朵张大嘴巴往后退了两步,云奕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若无其事挪进了门,顺便反手把帘子又放下来了。
扎朵愣愣接过她递来的点心,被刺激得还没回过神来。
扎西摸了摸眼睛上蒙的布条有些想笑,但怕失了礼貌,忍笑道,“你来了。”
云奕嗯了一声,像模像样捋了把自己的假胡子。
“你怎么……”扎西后知后觉,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扎朵接受现实,轻飘飘踩着云端将点心搁到架子上,又不由自主拐回来,一边给云奕倒水一边好奇地盯着她的假脸看。
假胡子粘的十分牢固,云奕不大习惯地撩起胡子喝水,却见扎朵的目光又震了震。
她好笑,“没什么事,外面最近有些乱,这样方便许多。”
扎西自然知道外面的乱子是指何事,他颔首表示理解,坦然道,“那应该是中原江湖中人的手笔罢,和草原没有关系。”
云奕看他一眼,“我想也是。”
扎朵给她添了茶水后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假胡子看了好一会儿,自觉坐回门边继续编竹帘。
扎西缓缓将脸上的布条解了下来,显得自己更有诚意。
“但他要有动静了,”指尖点了点被壁,扎西思索道,“一直有一股势力和他暗暗作对,他已经折了两名手下,快没耐心了。”
云奕追问,“什么动静?”
扎西的眼眸中缓缓流出一种无声的悲哀,“杀人。”
“他几年前便在京都埋下了钉子,暗中派人在朝堂上一些臣子富商内府动手脚,多半对用一种奇毒,这种毒很难发觉,且不会马上见效,时日积累久了藏下祸根,使人五脏六腑渐渐虚弱亏损,若是他想,动动手指加些药引,稍不留神便能要了人的命。”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冷不丁安静下来,只剩扎朵手下竹条的轻轻碰撞声。
外面日光灼灼,屋内云奕只觉遍体生寒。
她听见自己问,“多少人?”
扎西回答道,“据我所知有三十余人。”
三十余人,朝堂上站着的大臣才多少人?能真正为民办事的才多少人?而富商手下掌握了多少贸易往来……
她想起了如苏柴兰最开始便是直直朝着赵贯祺来的,他这不是单纯想要人命,他是想要国运。
此事太过隐蔽,扎西所知这般,不所知又如何呢。
如苏柴兰之心昭然若揭,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如今,这江山已有多少溃烂之处。
她有些心疼,这就是顾长云鸟尽弓藏暗中守护的江山。
云奕深吸口气,一时竟想到岌岌可危一词,强迫自己飞快冷静下来。
心头又压一座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