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如苏柴兰的戏楼中气氛凝重,空气中波荡的怒气恍若有了实质,同浓稠的夜色缠在一起,恍若能滴下墨来。
如苏柴兰以绢帕拭一枚狼牙吊坠,笑得妖冶危险,俊脸隐隐扭曲,“自己人在眼皮底下死了,过了一日才被发觉,你们当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若不是阿骨颜循着血气前去查看,尸体早晚被其他人发现,还想引来北衙禁军第二遍?!”
“砰”的一声狼牙吊坠被狠狠拍在桌上,如苏柴兰手背青筋隆起,眉宇间戾气暴涨,声音寒冷彻骨,使人听得脊背发凉。
阿骨颜抿唇立于一侧,另几名黑衣男子羞愧地低下头,自觉无话辩解,跪地认罪领罚。
掌心传来阵阵刺痛,这狼牙来于草原上的一匹头狼,没有被磨得很钝,如苏柴兰深吸一口气缓缓松手,垂眸看向手心里几点刺眼的血珠。
阿骨颜眸色暗了暗,斜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没有妄自开口。
如苏柴兰很快冷静下来,用方才擦拭狼牙的绢帕在手上胡乱裹了两圈,吊坠被他重新挂回脖子上,再妥善地收回衣襟内。
阿骨颜的视线追逐着吊坠,如苏柴兰察觉到,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恍若打开什么机关,阿骨颜喉结攒动,低声开口,“主子,现场只多出两枚羽箭,致死于心口那枚,只是寻常羽箭,并未淬毒,寻不到任何线索。”
如苏柴兰轻轻笑了一下,屋内气氛登时又可怕几分。
“两枚羽箭便可刺杀吾手下的得力暗卫,还寻不到任何线索,”如苏柴兰打开窗子,远望窗外溶溶月色,冷笑,“呵,好身手。”
阿骨颜皱眉,轻声唤他,“主子?”
如苏柴兰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其他人下去,紧要关头不必领罚了。”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人抬头面面相觑,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京都中知晓我们踪迹的人不多,赵贯祺只是其一。”
静水流深,难窥城府。
阿骨颜眉头皱得更深,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几欲冲破牢笼。
如苏柴兰赫然转头直直望向他,目光灼灼,眼底流动着不一般的光彩。
“你说会是谁?”
阿骨颜被他盯得呼吸一滞,隐隐觉出窒息感。
如苏柴兰没等到他的回答,自言自语,“我猜或许是晏家主,中原江湖传言说他睚眦必报,心眼十分小,还极其护短……唔,他好像有个妹妹,也是护短不认理的性子……”
阿骨颜迟疑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呼息。
“还真让人羡慕,”如苏柴兰喃喃,无意识抠着窗棂,“让……吾羡慕。”
阿骨颜眸光一沉,快步上前捧起他的手,光洁的指甲里多了些木屑,中指的指甲裂开了一点,隐隐可见指尖皮肉下几缕血丝。
如苏柴兰双目无神,愣愣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疼。”
阿骨颜抿了抿唇,对着他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
如苏柴兰慢慢回神,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将手指往他唇前送了送。
阿骨颜又给他吹了几下,确定他从虚妄的沉浸中抽身出了,指腹在开裂的指甲上压了压,神情认真,“属下为您修一修便好了,主子无需艳羡他人。”
如苏柴兰定定看了他片刻,勾唇浅笑,“他们都沾了你的光。”
阿骨颜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面不改色感觉到一点冰凉在自己唇上贴了下。
如苏柴兰收回指尖,满意颔首,“好了,”他刚回身想将手重新搭到窗棂上,阿骨颜先一步将小臂放上去,如苏柴兰感受到掌下结实的线条,心里某个地方似乎陷了下去,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管是谁下的手,先暂且归到赵贯祺身上,”如苏柴兰嗤笑,“以牙还牙罢了,反正他也会将京都中所有异事归到我身上。”
他不知想到什么,感慨道,“我还没见过这般小心眼且无耻的皇帝。”
阿骨颜低头不语,如苏柴兰偏脸看了他片刻,忽而觉得提不起精神,收回手赤脚走向软榻,阿骨颜沉默着伺候他睡下,在黑暗中站了一会,直到他呼息平稳才出房门。
外面两人靠在栏杆上等着,见他一出来便端正站好。
阿骨颜向他们打个手势示意别出声,往夜色中扫了一圈,三人无声翻出栏杆跃上近处人家屋顶,身姿流畅,游鱼入水般飞快朝远处去了。
漱玉馆牡丹阁里开了一桌好酒席,赵远生左拥右抱地温存,还能腾出空来揶揄地瞧瞧对面被两位绝色美人夹着还能泰然自若的顾长云。
听顾长云要带兰菀走后楼清清不知已咬着牙根在心里骂过多少遍贱人,偏偏在顾长云面前不能发作出来,贴着他的手臂为他斟酒布菜,时不时说个趣话逗乐一众人,而兰菀一反往日的温顺可人远离纷喧,玉指始终搭在顾长云手背上暗暗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