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哥,起雾了。”
晏楠眉间暗含忧色,发现异状后犹豫了下,忍不住开口提醒晏子初。
晏子初回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让兄弟们打起精神。”
晏楠欲言又止地应下,到后面传话去了。
鬼使神差地,晏子初抬头看了眼月亮,心头微微发堵。
还是走漏了风声,江湖中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即使被迅速压了下去,但仍有人得到消息动身前来太白山,想要在剿灭喋血教余孽的行动中分得一杯羹,以此垫高自己的江湖地位。
一路上发现至少有七具死状怪异的尸体,眉心一处血窟窿,死不瞑目,身上东西全被搜刮了个干净。
这边已经看不见这些了,说明无人走到这边。
他们好像太过顺利了些,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前面悬着把刀,不知有多少陷阱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
晏子初敛眸,冷冷嗤笑一声,抽出侧腰后一柄略带弧度的短刀擦拭。
地势越往里面越崎岖多变,乱石尖锐地破开夜色,在清冷的月光海中像是群居错落的礁石,毫无保留向来人展示自己的尖锐和坚冷。
晏子初心中的不安重新躁动起来。
林中只有沙沙的风吹叶动声,不知从何处为界限,小兽虫鸟一一销声匿迹,土地的颜色变成黏稠的黑色,视线中苍白的人形微微晃动,每一处都疯狂叫嚣着危险蛰伏。
晏子初心烦地捏捏山根,往后一摆手,身后晏楠几人麻溜上前把林中十来个稻草麻布白纸扎成的草人拔出来扔在空地上。
草人脸的部位蒙了白纸,纸上栩栩如生以朱砂绘了眉眼鼻唇,瞳孔涂了实心,直愣愣盯着人看,惊悚恐怖,朱砂的红浸了雾水,鲜艳的像是人血,凑近些甚至能闻见血的腥味。
所有人都厌恶地皱起了眉。
在所有草人身上巡视片刻,晏子初别开脸,寒声道,“全烧了。”
晏楠点头,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快速吹出火苗将草人点燃。
草人烧得很安静,那张同真人没什么二样的纸脸慢慢被火苗吞噬,细微的声响像是低低的呻吟。
火光闪在每个人眼中,每个人脸上表情都透露出凝重。
火苗渐渐熄灭,一滩死气沉沉的灰烬躺在地上,晏子初抬眸,轻轻吁了口气,“走罢。”
另一处林中,一戴着兜帽的黑袍人站在石块上,抬头望被一些枝干遮挡的圆月。
几缕白发不安分地滑下肩头,又被他粗暴地塞回去,古音黑着脸整理兜帽,斜睨身后男子一眼。
“人呢?”
男子低下头,像是在愧疚。
古音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从石块上跃下,“行,继续找。”
男子欲言又止,他不敢阻拦,只得默默跟上去。
古音大步掠过他,身上的冷漠冰得他一个激灵,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山神庙地下,阴暗潮湿的角落悉悉索索传来鼠虫爬过的声音,惊恐害怕的孩童使劲瑟缩在一处取暖,本就瘦小的身子蜷成一点点,咬着手指低低哭泣,将脸在膝盖上埋得紧紧的,双目失神说着胡话。
每个人都低着头露出柔软无害的颈子,老人缓缓从石阶上走下,满意地一一巡视这些温驯柔弱的羊羔。
已经是亥时了,古音还未回来。
他愤怒地砸了手中的烛台,鲜红的烛泪洒了一地,烛台滚动着撞到墙上,激起孩子们更剧烈的颤栗。
老人沙哑地“嘘”了好几声,披散的头发和猩红的双眼更像自地狱中爬出的恶鬼,面目扭曲却硬要挤出可怕笑脸,拿出大业将成的仅有一丝愉悦去安抚他的这些小羊羔。
不知谁漏了一声哭腔,老人张着皱巴巴的双手,立马灵活地扭动脖子目光锐利地在人堆中寻找是谁。
受惊的孩子登时潮水一般死命往角落里挤。
石门外的喊声暂时解救了他们。
一黑袍人手撑着地面,压下身子往地窖里看,小心翼翼道,“先知,祭司大人还未回来。”
老人猛地扭头,力道重得像是要将自己的头甩掉,着急地一跛一跛走到光亮倾泄下来的地方,“跟着他的人呢?!”
黑袍人被他吓了一跳,嗫嚅道,“……也没回来。”
老人愤愤骂了句什么,忽而陷入沉默。
黑袍人等得心惊肉跳,听他问祭祀用的蜡烛拿回来没有。
答案自然又激起了他的震怒。
一人自远处飞快奔来,一下子伏倒在山神庙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神色慌张失措,“先知!不好了先知!我们在林中发现了许多尸体!全是我们的人!”
一枚石子突兀地投入水中,“咚”的一声溅起水花。
晏尘百无聊赖站在浅潭边领着晏溪打水漂,说是放松心情,可也就只他一个人在玩罢了,夜色下月光在水面上泛起清辉,晏溪无奈蹲在水边,拿一根小树枝搅合水中的月亮,闷声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我玩够,”晏尘又甩出一枚薄薄的石片,石片暗器似地在清辉上跳跃,滑出好远。
他长长松一口气,意料之内听晏溪这个小古板干巴巴说教,“可晏哥让我们出来,不是让你在这打水漂的。”
晏尘“哦”了一声,反问他,“晏哥让我们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