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羿表情渐渐变得古怪,默了默低声道,“怕你出事罢,你不是说你心慌?或许他在京都心里也不安宁。”
云奕心头掀起阵阵波澜,她没再说话,因尚在病中,小脸比平日还要雪白,额发轻轻散下来遮住半边眉眼,忽而轻轻笑了笑,“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韦羿皱眉,“你不信他?”
“信,”云奕回神,心里像是被塞了蜜糖,双颊后知后觉泛上浅浅的粉色,躺倒在床上以袖掩面,快声道,“你先让我缓缓,若真是这样,我家小侯爷也忒让人欢喜了。”
她太了解顾长云了。
韦羿直翻白眼,趁她高兴,含糊嘟囔一句,“你的马丢了还没找着。”
那边云奕耳边嗡嗡的,没听清,宽大的外衫下是回归冷静的神情,将喉头泛起的腥甜逼回,胡乱朝他摆手,“你出去罢,我缓缓,我不会偷跑,就在这等顾长云来找我。”
韦羿无语,心想好吧好吧,总比执意回京都好,京都现在乱着呢,在外面避避风头等风波过去再回去最好。
他走到门边,云奕突然喊住了他,回想先前唐新红那小姑娘来看自己时的神色,问他,“唐新红,你们见过了?”
韦羿白她一眼,“说什么废话。”
云奕笑笑,“小姑娘人怎么样?”
韦羿脑子里灵光一闪,苦笑,“她只是个长得漂亮,心眼很好,奈何嘴巴很毒的小姑娘罢了。”
云奕点点头,就像是只无意间随口问一句一样,扭回头望着床帐出神。
倒是韦羿,欲言又止看了她好几眼,也不知是期待她继续问还是怎么,磨磨蹭蹭才肯出门。
室内安静少许,帐内断断续续传出压抑的痛呼,云奕身下的被褥被抓出褶皱,青色的外衫上开出大片大片的血痕,一直掩在袖中的手背猛然从袖口探出攥紧床头悬挂帐子的竹竿,青黑的筋脉在苍白的皮肉上异常扎眼。
心跳得极快,云奕小口喘息,警惕地盯着门外偶尔晃过的身影。
这样不行,她余光掠过白彡梨遗留在小几上的药箱,忍着五脏六腑的绞痛,艰难探出手去够药箱上的背带。
“哗啦”一声,药箱一个不稳栽在地上,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熟悉的药香缓和了丁点痛疼,云奕半个身子悬在外面去够针灸包,抖着手指抽出三枚金针,解开衣衫咬牙封在心口大穴上。
颈后一处似有小刀在剜,云奕面色冷凝随手团了帕子咬在口中,另抽出五枚细一些的金针呈梅花状封在伤口周围。
她微微松口气,待疼痛被强制压下,才能抽出精力下床,光脚蹲在地上研究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什么东西。
脑仁一涨一涨地发疼,眼前时不时黑上一下,手脚虚冷,后背的冷汗已将软衫浸湿,种种迹象无一不是这副被过度透支的身体在向它的主人呻吟求饶。
云奕估摸着自己的情况在箱子里挑挑拣拣,另外还要留神听外面的动静,晏子初不知被伦珠喊去商量什么事了,韦羿估计还在自顾自纠结,唐新红在打点回荆州的行李,就只有白彡梨了。
算算时间也快了,云奕飞快换了衣裳,将针灸包和一些药瓶收好,顺手把蹑影刀揣上。
等等,还有一事。
云奕停住动作,卸下左手护腕走到桌前。
片刻后,白彡梨刚走到门口却嗅见一股淡淡的腥味,心道不妙,一脚踹开门。
意料之内的门闩和门锁没有出现,但意料之内的云奕能干出的事却发生了。
床褥凌乱,窗户大开,空荡荡的药箱在地上摆着,不见墙上蹑影刀,白彡梨脸色陡然一白,目光死死钉在桌子上一排六个泛着血腥气的瓷瓶上。
浠水镇,最为繁华的富贵茶楼一处雅座上。
“百晓生?”顾长云长指轻轻在斗笠上一抹,却没有摘下,反而摊开掌心放到桌上往前一送,似笑非笑,“烦请您帮在下看看手相?”
在他对面,一直暗地谨慎打量他的白衣男子脸色微微一僵。
他早发觉这人随他进来了富贵茶楼,但却没料到竟如此大胆直白坐在了自己对面,不自报家门反而上来就要人看手相。
百晓生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在下不看手相。”
顾长云略一抬眉,手心翻转两指并拢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江湖传闻百晓生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不过如此。”
百晓生神色一冷,“出言不逊。”
顾长云不以为意,身子往前轻轻倾压,嗓音透着寒意,“不敢?”
“看手相都不敢,当什么百晓生,若问你其他事呢?”
“你,敢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