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可以数三十下。”
不用薛宓开始数数,卞识微已经感受到此夜的不平静。高大的屋檐如野兽的利爪般破入夜幕,将森森寒气笼罩在屋檐下的少年头顶。
夜风将新糊的窗户纸吹得沙沙作响,窗缝间极微小的摩擦声像肺部患了重病的老人费力的呼吸声,粘黏,破碎,虚弱。
“你不是很会算吗,”薛宓将自己的木牌高高举起,在卞识微眼前晃了晃,让他看清上面的数字,“你说,我第几个走比较好。”
不知是否错觉,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将门撞击得哐哐响。
一道淡蓝亮光如日光般洒向整个小院,紧接着两扇大门破碎,屋顶的瓦片被什么重物压得哐当作响,支撑房屋的木制框架像风箱一样呼呼地响起来。
“数到了吗。”
卞识微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看到那层被挤压变形的脆弱结界,每个方向的事物,都在向内凹着。葡萄架被震塌了,墙也被推倒了,随风而至的红雾弥漫在他的眼前,像烟花发射时在天空中留下的那种。
很浓很浓。
隔着这圈有些阻挡视线的红雾,他感到无法呼吸,只因视野内黑压压的,偶尔三四片鳞甲在灯光下反出波动的光,一双双冰冷竖瞳从四面八方将他们注视。
恶心的怪兽爬满被挤压变形的琉璃罩子,青黑的布满鳞片或者凹凸不平的身体将月色也掩盖,只有刻意的星光如灯般穿过它们之间狭窄的缝隙,从琉璃罩子的顶部透下丝丝光来。
薛宓的喉咙如灌了沙子般发紧,头皮有一千根针在扎,她却无法令任何一根停下来。
“卞——识微——”她听到头顶一次比一次更剧烈的撞击声,心中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总算挪动了发软的双腿,一把抓住少年的手。
这样的数量和场面,绝对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所能料到的。
热气往眼眶外不住地涌,少女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密集的半蛇群发出嘶嘶的声响,它们不再如威慑敌人那般发出嘶吼,而是志在必得,也无比冷漠淡定地,持续进攻。
“建议终止!”
“建议考生终止!”
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好笑地降临在两人耳边,明明是人声,却不能使人感到半点欣慰,反倒是格外刺耳。
红色的雾气更加浓郁,暴躁地徘徊在卞识微和薛宓的身周,警告声不断响起。
“嚓——”一声轻响如冰湖乍裂,嫩苞吐芽。
头顶的屏障上,裂开一丝小小的缝隙。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半蛇从头顶一倾而下,屏障破裂,四面八方的黑潮都朝着一张小小石桌涌来。
警报声震破天际,红雾疯狂弥漫。
一道弹指轻响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三道木牌被毫不犹豫地同时击碎。
符咒在红雾中一闪,迸出金色的火丝,五道爆破连响将玉霖峰演武场上的天幕彻底掩入浑沌白烟中。
刹那间警报停止,夜幕上三颗明星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