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彩……好一个不光彩。”祝婉怔怔重复,唇边染着血的笑意愈发疯癫,她转动了眼珠,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直攫紧了女人的眉目,“是了……畏罪自戕之人死的自是不够光彩。”
“可那真正通了敌、叛了国的人是谁,贤妃你心中分明清楚着不是?”
“我不懂啊……我想不明白。”
“宋纤纤,我想不明白,我真想不明白,”祝婉恨声,“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昀儿,为什么每次都是昀儿!”
“十几年了……为什么从你的远儿懂事起,凡是他犯下的过错,都一应会被兄长他们推到我的昀儿身上?”
“为什么同样是天家的皇子,远儿便能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疼成心头肉、掌中宝,我的昀儿却只能被他们弃如敝履,一次次做那被扔下的‘车’?”
“难道他就不配受到他们的宠爱吗?难道他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了吗?”
“我不懂啊,我怎么想都想不懂……我想不懂他们怎就能定下这般的决定,他怎就能下得去那个手!”
“那是他的亲哥哥啊宋纤纤……”祝婉仰头,蓬乱的青丝向后坠去,露出其下掩着的大把霜白,她竟像是在这一瞬间老去了十岁不止,“那是他的亲哥哥。”
“纤纤,你知道我这两日偶尔昏过去的时候会梦到什么吗?”
“我梦里梦到昀儿抓着我的手喊疼,我梦见他一遍遍地跟我喊疼。”
“他说娘,他好疼啊,那刀子攘进身体里的时候会疼,浑身的血都顺着那两道槽口淌出来的时候会疼。”
“可他说他最疼的是胸口,他说他自欺欺人了一世,临了了,他们却连句假话都不愿意哄他。”
“宋纤纤,我的儿子在梦里跟我喊着疼呐。”祝婉咧了嘴,登时有泪珠顺着她的眼底奔流而下,那水痕路过她唇边沾上了血色,又在她颌下汇成了化不开的绯流。
“你说……为什么啊?”
“……他为什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啊?”
“因为他太正常了。”宋纤纤蹙着眉头,痛苦万般地闭了目,“婉婉,因为他太正常了。”
“他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那种心狠手毒,连至亲骨肉都能亲手杀害的疯子。”
多年来的安逸富足,滋长了他们不该长的野心,他们忘了本,于是将魔爪悄悄伸向了那至高之位。
——并且,那猪狗不如的畜生当得久了,他们自是不再喜欢那些正常的孩子。
他们只喜欢跟他们相近,乃至比他们更为狠辣的畜生。
很不巧,她就正好生了个畜生。
……她当年给过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还能做回人的。
在他六岁之前。
“所以,哪怕是为了你那尚在襁褓中的孙女……”宋纤纤缩在袖中的双拳骤然紧握,“你也不能这么早的便绝了命。”
“婉婉,吃点东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