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伍很热闹,花轿不似中原的轿子,而是敞开了给人看的,足有八个会武功的人抬着,前后敲锣打鼓、举旗打扇的更是身穿华丽制服。
第一次来时,轿子里铺满了鲜花,有一对美貌女子在其中起舞,不时含情脉脉地看向傅寒洲。
傅寒洲:“?”
他没有在意。
第二次来时,轿子里都是西域出产的翡翠珠玉、琉璃宝石,琳琅满目,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抬轿子的八人却心不慌、气不喘,中气十足地在傅寒洲面前停下,丝毫也不惧怕周围人贪婪的眼神。
傅寒洲嘴角一抽,看到了人锁骨上的天心阁印记。
他目不斜视,路过轿子就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不过,他听到周围有人小声窃窃私语:
“呀,郡王殿下好大的排场……”
“这是迎接新娘子的架势吧!”
“那男人看起来很帅的样子。可是我怕,多看一眼可能晚上就要被郡王剜掉眼珠子了……”
“嘻嘻,听说有人为了看郡王殿下一眼,被剜掉了也甘愿呢。”
第三次经过时,花轿里铺了一层武功秘籍。
而且,最低也是罕见品级,最高达到了传奇品级。
傅寒洲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里面随随便便地放了一本手抄的《太乙真经》,却是武当的秘传典籍。
尽管如此,傅寒洲还是起身走人了——北宸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虽走了,周围有些人却满腹好奇地跟了上来。
他们一是好奇这个戴着兜帽的神秘异国人的身份,二却是好奇:郡王接下来还能拿得出何种价值连城的宝贝?
此时,傅寒洲已经特地绕路走了老远。
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他有些口干舌燥地站在人堆里,双手抱胸,以抗拒性地姿态看着花轿第四次经过。
——这回,上面放满了各色瓜果。
最中间,有一普普通通的老实农民,正在不停地切水果,将水色十足、晶莹饱满的果肉放在台上,等人一伸手就能拿到。
冬日的瓜果,在这个时代不逊色于山珍海味,看得周围人不由自主都动了动喉结。
傅寒洲:“……”
口口:“北宸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一点,傅寒洲倒没有否认,只是道:“那我大概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说着,他再次无动于衷,从花轿旁经过,拐入了阴凉的小巷中。
傅寒洲身后还是跟着不少人,他有意甩开那些只是好奇的平民,便再次拐进人群当中。
仗着轻功在身,他像一条灵巧的鱼儿,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在闹市中消去了踪影。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傅寒洲。
他毫无预兆,但傅寒洲突然嘴角一翘。
应龙城不知何时出现,拉着傅寒洲,走过形形色色的人堆,一路走向另一条繁华街道。
他的手是握剑的手,上面一层薄茧,大概永远干燥而稳定。
大宗师一出场,尾随着傅寒洲的各色人士都识趣地退避开来,以免被当做心怀不轨之辈。
而傅寒洲给他拉着,走到一处热闹的广场上。
只听见周围人声鼎沸,大家好似都在看什么稀罕事物,而没有人关注他们。
他们就在一棵阔叶树下站定,应龙城道:“看。”
傅寒洲这才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举目一望——
这个广场中央的水池里,竟然是一只亚洲巨象。它正趴在里面,温顺地用长鼻汲水,打湿自己的身体避暑。
那一瞬间,傅寒洲就笑了起来,而且笑容怎么也按捺不下去。
还好有面罩掩饰一二,不然可太傻了。
应龙城专注地凝望着他,无辜地说道:“我以为你想看。”
傅寒洲只觉得这剑神可爱的过分,忍不住侧头看他,又吭哧吭哧笑惨了,继而道:“其实我当时……实在没词了,只是随便说的……”
“嗯。”应龙城道,“其实我也只是想执你的手,走一段路,看一段风景。”
傅寒洲静了一下,眼里却都是笑意。
应龙城看了,侧头在他眉梢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人群熙攘,人人都在看奇珍异宝,没有谁关注到他们俩。
两人就悄悄地离开这片喧嚣闹市,一起沿路尝了异国的小吃,然后再慢慢走回到客栈里。
马厩中,黑白两匹马儿正在亲昵地挨着脖子,看见主人回来了,也只是纷纷竖起耳朵。
它们听到两个人说话——
傅寒洲:“你这两匹公马……”
应龙城:“嗯。”
傅寒洲:“忒有意思。”
应龙城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乃是顺应自然之理,由得它们去吧。”
傅寒洲侧头看他片刻,忽而感慨:“如果是在半年以前,我可不敢想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应龙城说:“半年以前,我或许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我不会说,因为习惯了没有人听罢了。”
这一刻,傅寒洲什么都明白,就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