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冥抿唇摇头,“微臣曾见过您的母亲,您的眼睛和她很像。”
郁欢端着茶盏的手微顿,笑容不复,“家母逝世十五年有余,先不说你的年纪,便是那一面缘,如何记得如此清楚。”
她不想听任何人提起母亲,每提起一次都在提醒她,她是个祸害。就像郁弘的那些话,精准地戳在了她的心窝。
一个温淑娴徳的女子却生了个杀人魔。
“微臣不说假话。”伍冥直直地看着她,叹道:“您之愿,微臣心如明镜,可以为助,只求不要再起战事。”
郁欢挑眉,“都是神佛告诉你的?”
“不,是您的眼睛。”
伍冥没有避让那眼里的寒意,只是轻声道:“遭殃的是黎民百姓,人命不该是当权者的筹码,一步错步步错。”
郁欢笑了,“你是觉得玄甲打不下那些弱国?”
“您知道我在说什么。”伍冥仍旧静望着她,“那女孩被您养在庙里,可作太后意图瞒天过海的证据,您有很多扳倒他们的方式,可您独独只选择这一条路。”
郁欢也笑着,不曾出卖任何情绪,只是嗓音冰冷如冬月之雪,寒凉刺骨,“伍监副,佛有没有说,知晓的太多会走不出东宫的大门。”
“我既来,便无顾后果。”
伍冥视死如归,丝毫感受不到那股杀意,“战争太残酷了,这样的太平盛世,不该去引此一祸。”
郁欢笑意更浓,“太平盛世?诸国鼎立,虽说玄甲和朝云两家独大相互掣肘,骆越一事便可看出他们亦有野心,没人能保证帝国芳华不败,本就该未雨绸缪,天下不一统,战争不会歇。”
伍冥没有说话。
“朝云国内世家与皇权相争,腥风血雨,我朝又何尝不是一盘散沙,诸武将扣留京都,皆是争权的筹码,一年安定,十年安定,数十年呢?我朝不争,朝云也不争吗,诸国也不争吗?战争必有,只是如今的帝国可以踩在那些弱国的头上轻易胜利,他日,可就不一定了,他日刀俎和鱼肉的位置一反,帝国当如何。”
郁欢沉着道,抬手示意外边的婢女进来,“送伍监副去见纪青,我乏了。”
伍冥起身,始终没有说话,迈步离去。
只是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明明那么娇柔,“既愿助我,便为我所用,事情咽在肚子里,我这个人,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
顿足,伍冥双手合十,默念了声什么,才道:“我明白了。”
他的这些话也没人会信,但她既然选择了让他离开东宫,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那便是把刀子放在了他的头上,要他为她所用。
而他也明白,她说得对。
至于那纪青姑娘,他并没有去见,那一瞬间他知道,见了也没有意义了,像郁欢这样的人,她不可更改的意志,很多事是无法改变的。
走在青石路上,郁欢望了望无云的长空,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当真错了吗,这京都半数人都想杀了她,前世天下半数人都想杀了她,她活着,似乎真的就像一个错误。
想着,她摇了摇头,镇定了心神,走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