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含笑瞥了苏公公一眼,“你这话说得。”
苏公公忙低下头,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拍去,“奴才失言,该掌嘴。”
“你说,人活着最大的动力是什么,是期许,还是仇恨呢。”郁欢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天空,月亮已经露出真容,她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只茫然地问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她放不下仇恨,也放不下期许。
无数人说她错了,她听得最多的便是她错了,不管怎么选怎么做,似乎她的活着便是罪过,可最初的她真的错了吗?
那些强加给她的痛苦,那一切的开始,她何其无辜。
“奴才也不知,可奴才在仇恨里看见希望,或许大仇得报了,才能知道未来在哪里吧。”苏公公没有仰头望,他看着地上的影子,他弯曲着背,挺不起脊梁骨,他还能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吗,他连根儿都没有了,“是非只在人心罢了,奴才觉得那些个人罪大恶极,可那些个人又何尝不是旁人的光呢。”
郁欢收回目光,停下的脚步开始往前迈,低笑道:“倒是不像你会说的话。活着便得争,和人争,和天争,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苏公公弓着的背挺直了些,“您当作赢家。”
“欲望驱使罢了。”郁欢拍了拍他的手腕,已经走到了东宫门口,芹嬷嬷已在门口等候着了,正朝着这里走来,她笑道:“我不想看见第二个游箬。”
苏公公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奴才明白了,太子妃万福。”
这是许了唐蓁蓁留下那孩子了,棋子不再是棋子,能有自己的选择。
东宫。
芹嬷嬷担心了一整日,偏偏指责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只能静静引着路,小声叮咛了句:“您下次出宫还是让老奴陪着吧。”
郁欢神色漠然,问道:“前脚刚出燕家大门,后脚宫里的马车便候着了,担不担心的话,还是收着这份心吧。”
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家,她无意和任何人打好交道。
对于这些婢女,她也再没有从前那份心,天下多得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初夏、阿桑,提醒了无数次忠诚,却始终选择了背叛。
唐家一众,明明是她们求着她帮助她们走上这条道,到头来后悔了,却只怨她的狠心和无情,这人心啊,当真是不好说。
芹嬷嬷低垂着头颅,对这位太子妃,她心中更多的是惧怕而不是尊敬,就好像伺候在猛虎身旁,别想着野兽会有怜悯。
越过花园的小桥,她才道:“伍监副在申时求见,您未在宫里,他便一直等着,后引至花园,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罢,她扬扬手示意前边的婢女都下去。
郁欢颔首以示知道了,迈步走进凉亭,才走近,这偌大的花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她落座,没去看伍冥,反是打量起这院中风景来。
谢了的花都被搬走了,换了扛得住凛冬的花来,梧桐树上压了雪花,像是披了件白色的外衫,潺潺水流,配合着徐徐吹刮的风声,倒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京城繁荣,宫中的金碧辉煌也是无可比拟,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清廉那一套。”姑娘轻语,回眸看向和尚,这才抬手允许他落座。
权利这东西,如何不向往呢。
一瞥一笑一举一动,都牵连着无数的事物,若是那君主,整个天下都因他而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