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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我还没有活够,你最该死。”
“还我命来啊。”
“....”
火光摇曳,血河中涌动着无数残肢,皮肉皆无仅有白骨,它们奋力地抓着空气,想要从河里出来,天地中回荡着数不清的咒怨声。
血河不深,刚达到姑娘的腰间,她的衣衫被那些骨爪撕碎,浑身难以动弹,耳边充斥着冤魂的索命声,可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狼主儿。”
“去,杀了它们。”
眼前的血河幻化成了山谷,郁欢站在正中,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以及那个熟悉的小女孩,那是十岁时的她。
在一人穿过郁欢的身体时,神智消散。
小女孩紧握着匕首,眼里泪光闪烁,“别过来,别逼我。”
另一个少女恍若未闻执着手里的长剑冲了过去,短兵相交,寒风吹熄了一战烛火,然室内仍旧灯火通明。
“别逼我啊!!”
匕首刺进那少女的脖子,鲜血溅了郁欢一脸,混着泪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她的手颤抖着,拿着少女的长剑。
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上方,语气中尽是不满,“此间五百人,只有一人可以活着离开,每天的食物有限,不杀,还是会死。”
都是一群不满二十岁的男女,最小的便是郁欢。
这场互相残杀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第一天。
没人在乎郁欢这个小姑娘,他们只顾着拉帮结派,每个人的身上都充满了求生欲,但等到了夜晚,都没有一人死去。
直到,刚够一百人份的食物从上方丢下。
这时,还有人在说都少吃一些,能挺过去的。
但杀机已现,一整天只有这一次送餐,且完全不够分,第一天可以挺过去,那第二天呢,而且食物随机散落在地上,谁争得到便是谁的。
一个少年捡起落在自己脚边的鸡腿,刚要送进口中,后方便被一剑刺穿,紧接着又一剑砍下他的头颅,他的血液溅在鸡腿上,但没人会嫌弃。
郁欢坐在最角落里,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之处。
她没有去争抢那些食物,在兽笼里待了两年,她太明白那个面具男的规矩了,食物只会一天比一天少,人也会少,在最开始展露锋芒,死的最快。
火把熄灭,黑暗降临。
呜咽声很少,最多的是莫名的咚咚声和刺啦声,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睡觉,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恶狼。
“你多大了。”
少年的声音在郁欢耳边响起,他的眉宇间仍有着稚气,手里藏了个鸡腿,递给她,“这样,你守我一夜,我守你一夜,我们做个伴。”
“滚。”
郁欢冷眼看着他,手里的匕首再次攥紧。
少年走到她身旁的角落坐下,那鸡腿留在了她的手边,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面对未知的险境他毫不在意,像是已经把生死看淡,“我进来时看见了尸体被抬出去,你一直在这里,这不是第一轮吧,你是上一轮的胜者,也是五百人吗?”
郁欢没有讲话,只是捡起鸡腿啃了起来。
“都拿的剑,只有你是匕首,没猜错的话,这游戏是给你准备的吧。”少年继续说着,在这样的角落,谁也难发现这里还有两人,“我叫红鸢,你呢,小娃娃。”
回应他的只有吞咽声。
不知是他心大还是傻,竟直接睡着了,丝毫不怕在睡梦中被人取走性命。
时间在这里流逝的很慢。
有几人鬼鬼祟祟地朝这里靠近,想要躲在这里,显然是抱着坐观虎斗的想法,越近了,他们只看见了一个熟睡的少年,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个小姑娘坐在这里。
一刃封喉,郁欢拖扶着那人的尸体不让他的死亡引起注意。
寒芒乍现,一剑将要刺在少年身上,持剑的手被一脚踹歪,剑落在地上被人迅速捡起,而后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与之同时,匕首脱手而出插在了另一个正要出声的青年的额头上。
郁欢走过去,抽出额头上的匕首拿好,然后把这三人的尸体叠在一起,至少在她蹲着的时候,是不会被看见的。
火把再次点燃。
一百人份的食物有没有被吃完不知道,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很浓了,都心知肚明昨夜发生了无数场厮杀。
少年睡得很好,伏着身子爬到郁欢身旁,“面冷心热的丫头,谢了。”
郁欢的嗓音很是嘶哑,她很久没有开口正常说过话了,“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无所谓,我没想过能离开。”红鸢露出笑容,很是天真,他揉了揉瘪瘪的肚子,“我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
“蠢货。”
郁欢趴在地上,观察着情况。
拉帮结派的那些人正在缠斗,要分出胜负,可她明白,今日一过,原本的盟友便会自相残杀,等到再分出胜负,那时便是她该出手的时候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送餐时间,十人份的食物从上空抛在地上。
“你们这是要逼死人。”
最是年长也最能杀的人吼道:“这他妈是个什么地方。”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最上方,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那不起眼的黑暗角落,“狼主儿,你若再想用之前的方式来过这关,可不行啊。”
他说着,一把火箭射向郁欢所在的角落,让众人发现她的存在。
“你既那么渴望有个陪伴,那这次我给你这个机会,可以保一个人。当然,你们谁要是杀了她,便可以离开。”
似是嫌难度还不够,他又加了句,“结伴也算。”
郁欢攥紧了匕首,红着眼看着他,另一只手也握住了长剑。
上一轮两百人,她和那个少女结伴,一直躲在角落里,等待最后才出手,可是,教主并没有说只许一个人离开。
游戏的规则变了,这其实已经是第三轮了。
众人听见这句话,那些恨意全部转到郁欢身上,很有默契地不再去为了争抢食物而出手,而是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个娇小的小姑娘。
先前吼的那人最先冲锋,拿着长剑就朝郁欢奔去。
缠斗几十回合,他的头颅被提在小姑娘手中,“来!谁敢断我的命!”
此时的她已经走上了邪术的道路,虽然只是刚开始,但这样的邪术,在杀戮中,谁能与之争锋呢。
她唬住这群人的时候,正在吸收这人的武力。
烛光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循环往复。
那个从未杀过人的少年浑身是血,已经破了例。
郁欢吐出一口浊血,其中还有两颗牙齿,比不要命比狠,这群眼界不宽的青年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他们不敢再轻视这个小姑娘,甚至,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选择了蛰伏,准备在夜晚偷袭。
食物一直都是十人份。
可小姑娘一直都有的吃,在这三天里,她没有闭上过眼睛,就像个铁人,哪怕伤痕累累了,都没有倒下,绝地反击。
角斗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已不足一百人。
红鸢抬手替她擦着脸上的血迹,“傻丫头,睡吧,我守着你。”
“嗯。”
郁欢看了眼还明亮的火把,闭上了眼,其实只需要睡一个时辰便够了,她主要是要吸收那些血气,不然这一百人,她真的杀不出去了。
人终有力竭之时,在兽群有些中,她便明白了。
这邪功是来自一场意外,当时匕首已断,她赤手与狼搏,最后两匹狼了,若有兵刃在,她不会输的,这时教主抛给她一把匕首,也就是她现在所用的明暗,所谓月刃。
她才发现可用命替自己续力。
最后。
郁欢半跪在地上,鲜血浇身看不出模样,她昂着头,“我赢了。”
她没提红鸢,但她的手在颤抖,她知道她和他还是要决出胜负的。
“我果然没看错你,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就让他陪着你训练吧。”教主满意地看着她,把令牌丢给她,“我的狼主儿。”
郁欢难以置信,但这一刻她没有任何欢喜,她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种法子来逼死她。
红鸢虚弱地躺在地上,“进来之时便注定了死命,这不怪你。”
他也没有任何欣喜,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生死早已看淡。
就这样。
红鸢一直陪伴在郁欢身边,陪她训练,在野兽群里一起冲杀,在各种杀人游戏中结伴而行,他们杀了很多人,那些必死的命,不杀死的便是他们。
他们越来越有默契,两人惺惺相惜,只有彼此才是彼此的慰藉。
几年间,少年看着姑娘长大,出落地亭亭玉立,他知道她在练什么功法,他很聪明,和教里的很多人都打好了关系,他饱读诗书,最后终于寻到了让她不会爆体而亡的法子。
郁欢十二岁时,已经不用再训练了,她和红鸢结伴走江湖,他就像她的影子一样,默默陪着她,很多人死状不同,但致命一击皆是来自明暗。
十三岁那年。
“红鸢,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回家。”
“怎么,想让我当赘婿啊。”
“想得倒美,让你以养子身份入我家族,这样,便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打小我就觉得你长大后倾国倾城,赘婿就赘婿吧。”
“哥,你说我还回得去吗?”
“会的,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傻丫头,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不会为我哭得肝肠寸断。”
“你想离开我吗?只要我活着,谁也取不走你的命。”
“不想,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为我掉眼泪。”
“你都选择抛下我远走高飞了,谁搭理你。”
“我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看看里边有没有东西。要是有天我不在了,你就把我忘了吧,连着这些年的经历,全忘了。”
“你最近怎么老说这种话。哥,如果能回家,你以后肯定能做个大将军,威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