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
巍峨的大山之下,郁欢行到最近的一处村镇,倒不用顺着宇文镛所给的地图走,铁围山峰绝于天,隔着数里都能看见。
叛变的寮军小首领刘桓独自守在最后一个村镇门口等候着接应。
“闻说入国的通道已封,此山该往何处上。”
姑娘一袭墨袍,发带束着青丝,木簪从中穿过固定住,似那娇养的村中闺女,但由于自身的杀意太重,又有浑然天成的贵气,行走在村野中显得格格不入。
刘桓悄声道:“在下那时所去是铁围山,不是岐舌国,此番跨山而去。”
他引着路,两人逐渐消失在了云雾中。
一直向山行,林间无走兽。
约莫四个时辰。
两人在一处险峻的山谷和蒙珅及大军汇合。
见她来,蒙珅一直提着心总算落了地,行过军礼后方才说着探路的情况,“朝西行两里,那里应该便是所谓的铁围山了,派军探查过,有路可以下山进入,只是越往里走云雾越大,可视不过二十米。十日前派了三十个将士下山,至今未归。”
郁欢颔首,“行军。”
由蒙珅所领的一万将士顿时站好归阵,往西行走。
刘桓紧跟在姑娘身后,记忆重现,脸色愈发苍白,担忧道:“将军,那里真的有怪物,我怕...”
“怪力乱神。”
郁欢瞥了他一眼,“岐舌国既记载在史书中,便也只是普通百姓。他们与世隔绝,无非是国力太弱难以参与战争。”
蒙珅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不过,末将之前探查时确实听到了一些响动,有些奇怪。”
“树林里,自有兽行。波斯那群驯兽师,岐舌国应也是这般伎俩。”
郁欢话音刚落,林中传来簌簌的响声,刘桓吓破了胆,手指颤抖地指着右边,牙都打颤,“你有没有看见那里...刚刚有个黑影闪过...”
蒙珅摇头。
“出来吧。”
郁欢却道:“我还是听得出来是脚步声,若继续装神弄鬼,休怪我无情。”
她的听力和视力自然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你好无趣啊,确实冷血无情,丫头,又见面咯。”
洛十一倒挂在树上,一袭湖蓝色长袍和树叶融为一体,他翻身落地,走进人群,“我来还那一坛酒的人情。”
郁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答,只是吩咐前面的将士加急行军。
浩浩荡荡的军队穿梭在山野中。
很快。
到达山顶。
倒算不得有多高,此山不算大,夹在两高山中间,倒容易被忽略。
从山顶望去,是一片云海,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周遭的雾也更大了,但还能视物,只是这地确实怪,应是越高雾更大,云海也处于下方位置。
郁欢走到山崖边,静静望着。
许久。
她说道:“你听,有水声。”
蒙珅和刘桓一脸懵,唯有洛十一点了点头,“听得出水流湍急,像是瀑布,下边应是有条河。”
此时,天已经在变暗了。
暗里前行,不知前方会有什么埋伏,丝毫不知路况,若是点火把前行,又容易暴露,若是退,又要赶很久的路才能退回原来的驻地。
不能因为天黑,便止步不前,天总会黑的,也终会亮的。
郁欢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军列方阵,没我令,不许起明火,下山。”
她走在最前端,若有埋伏,她来挨,也只有她最容易脱身。
洛十一似是不放心,紧跟在她身旁,低语道:“你说世间真的有鬼吗?这些年我周游列国,独独没来过岐舌国,若非史书有记,我都不知道这个国家。一点人声也没有,也没有城池的模样,这会不会是鬼国。”
“我变成鬼第一个吃了你,你当我吓大的。”
郁欢无语,脸色却也渐渐凝重了起来,已经往前走了有一里了,还是什么也没有,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月光洒落在这里都不那么明亮,月刃紧握在她手里。
这一路来,只有雾,越往下走雾更浓,她在地上没有看见任何脚印,按理说之前有人进山探过路,泥泞的土地上应留下点什么踪迹的,但什么也没有。
而且,她没有看见任何火光,没有来自百姓家里的烛火。
也没有任何人声,没有风,水声也没有了。
又走了许久。
刘桓害怕地一直跟在郁欢身后,因为在他心里只有她才是最可靠的。
下山会比上山快些。
应是走到半山腰了,但仍旧没有任何声音,好在,雾散了,可入目仍是一片黑,山下好似荒无人烟,也没有建筑物。
此时,蒙珅趋步跑了过来,“将军,有异变。”
郁欢握着月刃的手更紧了,“看清楚了吗?”
“不是,队伍里少了很多人。”蒙珅满脸惊惧,“没有任何响动,我也没在意,您仔细听脚步声,我刚跑过来的时候有些熟面孔也不在队伍里。”
神不知鬼不觉。
“点燃火把。”
郁欢带有内力的声音传遍整个军阵,瞬间四周便明亮了起来,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往山下跑,出树林,到平地上去。”
说着,她拉住蒙珅的衣袖,打断了他要往回走的动作,“蒙珅,你跟紧我。”
她不在乎这些将士的性命,但蒙珅不行。
脚步声顿时杂乱起来。
开始朝着山下跑。
可是没跑多久,一声惨叫把众人的恐惧推到顶点。
郁欢回首。
她看见了,洛十一大骇。
是一条巨蟒,长有十几米,它高立着,堪比楼车一样庞大,还吐着蛇信子,一转眼,它窜入树林,火光摇曳。
郁欢眼神一凝,看着那巨蟒窜出,十几人顿时消失,她一跃而起,踏在刘桓肩膀上,借力朝那巨蟒袭去,“洛十一,保护好蒙珅,全军往回撤。”
手中寒芒乍现,一刀刺在巨蟒身上,那削铁如泥的月刃竟只能刮破它的皮肤,刺不进去,此时腰间的湛渊也已出鞘。
她就在巨蟒身上,誓要砍它七寸。
巨蟒发了狂,疯狂舞动着蛇身,尾巴一甩。
而就在一人一蟒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刘桓的神色却怪怪的,嗫嚅道:“不是它,不是这个。”他的腿已经软了,“将军,山中还有怪物,不是它,还有别的怪物!!!”
蛇血飞溅。
郁欢也不好受,被甩下蛇身,遭那尾巴甩了一道,她习惯性用湛渊挡,却没挡住,被击飞出去,猛地砸在一棵树上。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她的眼里掠过一抹疯狂,徐徐站起身来,那巨蟒正在吞噬将士,“洛十一,替我护住将士们,让他们出去!”
铁围山,她去定了。
她若带不回岐舌国的情报,寮国便会反扑,她的军功,她的繁荣,她将与仇人抗衡的权利,不复。
谁也别想断她的命。
她一人去闯。
催动着体内的内力,她再一次朝巨蟒飞去,她攀不上蛇头,湛渊斩进蛇尾,拔出后,她一跃至蛇头,将要刺下一刀。
巨蟒身体一扭,局势顿时变成了她将要落入它的深渊巨口。
正在撤离的将士们心一顿。
死定了。
姑娘的身影已不见。
落入了那蛇口中。
完了。
死局已定,洛十一没有去独战的意思,只能掩护着众人撤离,不知来时的路上还有没有这种玩意,他只能尽力实现诺言。
却在这时,人群中一人飞身而起,长刀劈出,歇斯底里地吼道:“给我把她还回来!”不要命的扑向巨蟒。
而郁欢此时并没有落入蛇腹,在落入蛇口的一瞬间,湛渊和月刃便已斩在蛇信子上,紧抓着,那蛇疼痛不已,彻底发狂了。
那将士的刀在砍中蛇尾之时断裂,他猩红着眼,以手为刃,用尽全部内力,一击砸向蛇身,“给老子吐出来!”
与此同时,巨蟒倒地,倒于他无关,而是巨蟒已经被从内里刺穿,郁欢在它张口的一瞬间飞身出来,她的后腰被蛇牙刺破,留着鲜血,可她的眼里却无半分惧意,满是疯狂,“畜生岂配取我的命。”
有毒无毒不重要,只要杀了它,她所练的功法能让她活下来。
一声笛响,巨蟒将逃。
那将士却像疯了一样,抽出腰间的双刃,插入巨蟒七寸,鲜血溅了满脸,他亦泪流满面,可巨蟒还有生命力,它的皮肤如盾。
又有笛声操控它,它想逃。
这时,一道寒芒闪过,湛渊彻底插入蛇身七寸,整个剑刃都淹没在里边,巨蟒彻底倒地,奄奄一息,最终,月刃拿走了它的命。
“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