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至世人又添了一层外衫。
陛下的旨意终达瞭城——赤化已下,朕心甚悦,待下珠崖,寮国可取,骠骑将军统摄全军自行调配,候凯旋。
落着雨。
姑娘一袭青衣孤坐窗台静静观赏,圣旨被随意搁在屋里的某个置物架上,透过这雨雾,她仿佛看见了一老一少,严肃顽固的老头正指导着小女孩的剑术,每当剑脱手落地时老头都会拿树枝抽小女孩一下,“祖父。”
连廊传来脚步声。
拉回了姑娘飘散的思绪。
林凛满眼惆怅,“牟定太守和费将军在城外一里处喝茶,楼车哨兵回报牟定城门已开,一架马车置于空地。”他叹了一声,“非去不可吗?”
郁欢垂眸,拢紧了外衫,“可以把珠崖城的军情传回了,若三月后我还没有音讯,便攻牟定,将真实军情传回,但不要透露我的消息,以此,京都应会派军驰援。”
悬着的脚落在地上,她复身拿起桌上的小轿箱,轻握着藏于宽敞的衣袖下,边往外走边道:“黎安的景色当是繁盛。”
林凛默默跟在身后,眼里有些泪光,这般舍身取义,他自问难做到。
行至府门。
刘禹撑起伞,替她遮雨,“将军不当去。”
湿润脏污的街道浸湿了郁欢的衣角,她走得极慢,欣赏着周遭残破的景象,“胜败乃兵家常事,冒险一试未尝不可。难以想象有一天须句京也会成为断壁残垣。”
长街有人,将士排列左右,站满街道。
谁也没有说话。
城门大开。
郁欢接过刘禹手中的伞,轻声道:“照顾好自己啊。”
她不像是去赴死,像去郊游一般轻松,交代了一些琐碎,便踏步出城。
孤影单薄。
行走于无人的土地,两城之间。
从容不迫。
待那身影离寮军近了,瞭城里发出整齐的声音,震破九霄,“将军慢行,尔等必来前迎。”将士们有着不可动摇的意志,誓要为了将军攻上黎安。
可见其在军中的威望。
牟定太守起身,看着眼前的姑娘,花容月貌蒲柳之姿,很难想象是那杀伐果决的战神,似那文弱的大家闺秀,“郁将军。”
一行寮军皆严正以待,手已握在刀柄上。
郁欢望着脸色苍白的费蔺,淡淡说道:“寮国的待客之道,在下领教了。”
周遭危机四伏此行九死一生,她丝毫不在乎,只徐徐走近只穿着一层单衣的费蔺,脱下外衫覆在他身上,兵符也在此时偷偷交予他,“是我的过失。”
费蔺顿时红了眼眶,哪怕在天牢里受尽酷刑也未曾掉过眼泪,此时却鼻头一酸,“将军,不值如此的。”
他握紧了那半块兵符,心里百感交集,此番只怕他回去后军中尽是对他的不满,有兵符在手,莫敢不从。
当真是用心良苦。
“围猎那日,你抛却生死站在我身前,这情义我铭记于心,值得的。”
姑娘的嗓音清冽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举动抵过万千话语,她把伞递给他,“回去吧。”
费蔺咬牙,一步三回头。
最终离去。
牟定太守赞道:“战神之名名不虚传,就不怕我军毁诺出手射杀他,再将你擒了?是真不怕,还是故作镇定呢?”
话音落下,一弓箭手已拉弦,瞄准费蔺的背影。
郁欢挑眉对上他的眼眸,“你就笃定这些人困得住我吗?”
与此同时,拉弦的手已松,箭羽飞驰,至一半被一根银针所袭,偏了方向,而那个弓箭手的眉心也出现一个小洞,身体僵直,转瞬没了气息倒在地上。
“收起你的小心思。”
郁欢环视着将要拔刀的寮军,“想拿我的项上人头换前途,痴人说梦,寮国国主选择邀约,我冒险前来,其中弯道你看得明白吗。”
说罢,她越过他,登上马车。
仿佛她才是主。
牟定太守扬左手握住,示意收兵,“将军多虑,君子守义,既允诺在先,自然不会违背诺言。”
说罢,他踩马镫上马。
整支队伍行进起来。
他刚刚的话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也这般安排了,甚至牟定城里也是危机四伏,就是想单擒了郁欢从而像国主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