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浑似个血人,腰间的伤以及内力的耗尽让她站不稳,半跪在地上,之前被蛇尾甩飞且抽中几次,更让她的骨头像散架了一般,她摸了摸胸口,还好,东西还在。
还未全部撤离的将士们看见这一幕,皆瞋目结舌。
有些腿软倒在地上的,压抑的情感在这一瞬间爆发,哭了起来。
洛十一骇然,最终折回,走向姑娘,把自己救命的丹药掏出来喂给她,“药王谷的至宝,我好不容易求到的,便宜你了。”
他没有选择输送内力,一旦开始,到了中途便不是他能喊停的了,届时武功尽失,简直是...这种禁书,也就她敢练了。
练到如今的大成,不知是经历了多少次死里求生。
那个不要命的将士冲向她,泪水都还挂在脸上,“我真怕...”
“末...”
郁欢虚弱至极,看着他的模样竟连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瘫坐在地上运功,杀人续命,这蛇胆亦是大补,别人无法承受的,她能承受。
正是郁末,他比谁都明白她所练的是什么,忙去取蛇胆,取出后递给她。
生服。
郁欢面不改色,说道:“驯兽师...”
而后急忙运功保命,不知是蛇胆还是丹药的缘故,损耗的内力迅速补充,血也止住了,本只有一口气在,脉象竟很快稳定了下来。
此时,蒙珅眼含热泪的冲过来,部分人都已经逃了,只有他在期盼奇迹,“郁小姐。”
天渐渐亮了。
满山都是血腥味。
不知等了多久,姑娘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想起了刘桓的话,又想起那道笛声,对蒙珅说道:“你回去,粮草断尽之时若还没等到我出来,便率军冲入黎安,让他们赴死,你回京,终归要让世人知晓,我郁欢打进了寮国国都。”
洛十一闻言心里百感交集,到底是什么让她到了这种时刻都还在算计。
蒙珅摇头,“不,下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您不能死,让我以命入黎安吧,我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但是您不能再冒险了。”
“这是命令。”
郁欢坚决道:“蒙珅,若我没命回京了,你享殊荣,护住郁家。”
蒙珅还想在说什么,却见她道:“洛十一,带他走。我以黄金千锭,要你保他性命无忧。”
“好嘞。”
洛十一一掌劈晕蒙珅,看了眼停下撤离的将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还指了指郁欢表示是她的命令,待看见将士们动了起来,他才收回眼神,“东西还在吗?”
“在。”
“这是护山兽,下山后一直往北走,就能听见水流声了,寻着水声去。”洛十一老实交代,道:“那里有人,出示那个小轿箱,他会带你走。”
郁欢拧眉,“你早知道?”
“是。”洛十一颔首,“若你杀不了这护山兽,你便不配去。岐舌国,早已亡了,我便是岐舌国民。”
郁欢微怔,随即苦笑不已,“我终是棋子,至如今,还在任人摆布。”
“他还让我转交你一句话,你的母亲很爱你。”
洛十一说完,扛起蒙珅转身离开,“对了,只能你独自去,丫头,我在玄甲国等你平安回来,黄金千锭呢。”
郁末看着他的背影,“应该杀了他。”
“末。”
郁欢摇摇头,“教主该是发现我毒解了,如今我和他是盟友,可是以他的城府,定猜得到你还活着,他会杀了你的,傻子,你去中军待着,我会活着回来的,没见到我之前,不要暴露真实身份。”
全是疑惑,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大可现在回黎安告诉宇文镛岐舌国已亡的事,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想必背后的人也不会容许她现在离开。
如此巨蟒,竟也能为己所控,驭兽之术登峰造极。
更何况,她赌宣佩玖知晓此事,这个小轿箱,不会害他。
郁末鼻尖一酸,“从头至尾,我都是你的拖累。我不信他,我陪你去,我不在乎生死,郁欢,我真的....”
他不知道什么感觉,只觉得难受,无与伦比的难过。
“说什么傻话呢。”
郁欢扶着树干缓缓站起身,腰间的伤口疼得不行,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的情绪,只静静说着:“若不是你,我的人性早已磨灭了,信我。”
红鸢死后,她的心也死了。
麻木的杀着人,就是个冰冷的机器,直到郁末唤醒她最后的人性,她放走了他,亦是给自己埋下了善的种子。
最后种子生根发芽,让她在杀戮里找回意识。
“好,一定要回来。”
郁末红着眼,别过身去,欲言又止,最后疾步离开。
他没说的是,如果她死,他绝不独活,就算不能让岐舌国替她陪葬,也要让洛十一给她陪葬。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整片天地只剩下她一人。
她无力地倒在树下,撕下衣角的布料紧紧缠在腰间,而后闭目养神,这一养,便是半个月,至于饿了...
如今体力不支有伤在身,她抗不住饿,从前怎么做的,现在便怎么做。
期间也慢慢朝山下走。
依着洛十一的话,下山后便一直朝北走,果然听见了水声,寻着水源找去,有一片湖泊,她蹿进湖中。
洗了个澡,把那些粘稠的血迹洗干净,丝毫没有什么文雅可言,就这湖水直饮,最后把衣服洗干净,虽然洗不干净,但至少能穿了。
...
姑娘坐在瀑布之下的石墩上,休养生息,她就像个野人。
好在周围有野果,勉强能填腹。
等了三天。
终于有笛音传来,但是没见人,只是在某个夜晚送了吃食衣物和药粉来,她没用药,吃食用月刃验了验有没有毒,最后还是没吃,只是换了衣裳,或许是契机未到吧,不过她也没闲着。
回忆着一路走来的景象,又攀至瀑布之上眺望远方。
入目一片荒芜。
岐舌国,当真是亡了。
又三日。
一个拿着拂尘的老僧走来,手里抱着件厚袄,还背着个包袱,“姑娘,若不养好身子,接下来的路怎么扛得住。”
道士不道士的,和尚不和尚的,真奇怪。
郁欢抬眸,没有说话。
老僧叹了声气,自顾自地讲述起来,“柳倩是岐舌国的圣女,天灾致国灭,无可奈何。你是她的女儿,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郁欢仍未搭理她,母亲的名姓确实是这个,可母亲,是朝云国的人。
老僧继续道:“此行为解你的毒,也是郁掣的请求。”
“我的毒已经解了。”
郁欢终于肯搭理他了,把小轿箱拿了出来,打开,那碎了的玉镯碎片也在其中,“三千念,何为三千念。”
“逆转阴阳。既已碎,生机已现,再也回不去了。”
老僧神神叨叨的,和伍冥一个德性,“可该还的债终要还,瀑布之后水帘洞中,是你欠下的,因果终了,方能重生。”
郁欢:“什么意思。”
老僧:“护山兽已死,岐舌国当灭。”
郁欢:“什么意思。”
老僧却是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郁欢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最终视线落在他带来的包袱上,里边有些野果还有个火折子,是想让她烤东西吃的。
她彻底无语,野果还用烤?他吃素,她又不吃素,神经。
最终,她还是拾起了那药瓶,将药粉洒在身上的伤口处,包扎好后,又继续闭目养伤,万一瀑布之后又有个什么奇珍异兽,她打不过。
十日后。
几近痊愈,多亏了洛十一的那颗丹药。
而郁欢望向瀑布,许久,终于闯了进去,后面当真别有洞天,她点燃火折子照明,往里走着。
地上刻出奇怪的图案。
正中有一个雕塑精美的石柱,上面有个凹槽,把小轿箱放进去,刚好合适。
而就在那一瞬间,一剑穿过瀑布朝她袭来,没有任何征兆,让她避之不及,穿过她的胸膛。
草。
就这样,倒在地上,都没有说话喘息的机会,没了生息。
郁欢,死了。
鲜血逐渐流向地上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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