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神秘一笑,“你话很少,不爱讲话吗?整日守着这里,不觉得害怕吗?看你的模样,你是被拐来的吧,当然,大多数人都是被强掳来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小小年纪,你叫什么名字。”
郁欢想说,但舌头就像打结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身边没有活人。狼主。”
青年恍然,“我教你认字,我陪你说话,行吗?真惨啊,我是说我,进了这里便身不由己了。你跟一开始见面时有些不一样的,我认得那种眼神,很奇怪,所以,为什么选择手下留情。”
郁欢摇头,她不知道,“还有,不是我来,你该走。”
青年竟听懂了她的意思,“来了就走不掉了。”
却见郁欢起身,拖着他往外走去,这份力道让他只能跟着走,一直走到了山崖边,有一群教众还有一个护法在,见是她,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让开路来。
几根粗绳悬在崖边,这是下山路,上山路层层把守但她要走的话也不会有人拦着,只是从这里下去,便不在青玄教的范围里了。
她握住绳子,另一手拎起青年。
两人就这样到了山下。
没有任何阻碍。
“走。”
“那我走了。”青年一喜,迈步离去。
郁欢看着他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头痛了,转身回到了血池,她走不了,她的病只有教主能治,红鸢可以走的,却为了陪她而选择留下。
血池。
姑娘闭着眼睡觉,可这一次,她发现她睡不安稳了,梦里全是那些记忆,她很害怕,很不知所措。
“求求你,我的媳妇还怀着孕,我死了,谁来照顾他们娘俩啊。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
一生行善的男人跪在地上磕着头,头破血流,“你也听见了,我这一生从没做个什么坏事,何罪之有啊。”
可匕首还是割破了他的喉咙。
“你就是个魔头!他才两岁啊,那么小的孩子,你有这身武艺你不去杀那些坏人,不去惩恶扬善,我不会求饶,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一老妇看着身旁的婴孩的头颅,歇斯底里的诅咒着。
可迎接她的只有一场疼痛,疼痛之后她便再也不存在于这世间了。
“你不得好死。”
“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啖汝之肉饮汝之血。”
“你该死。”
无数的诅咒声,祸及她的家族,可是她却毫无反应。
姑娘从梦魇中清醒,慌张的神色仅一瞬便消失不见,“不,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熟睡过了。
她开始不停地接教里的任务,接江湖榜上的任务,只有杀戮才能让她平静,她又变成了从前的模样,只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她终于像个人了,只是对这世道还很模糊。
当月刃上的线终于消失时,她又回到了血池,陪伴她那么久的月刃也离她而去了,原来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会离开她。
本应离开了的青年又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青年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仍旧笑着,“从此以后我是兰君,是小护法喔。我总算知道你的故事了,狼主儿,我教你认字吧。”
“好。”
于是,每隔几天兰君都会带着书来,哪怕他自己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但他毫不羞涩,专挑侠肝义胆的话本子,讲述里边的爱恨情仇,绘声绘色。
他耐心地和郁欢交流,让她得以慢慢恢复语言系统。
话本子总是不同的,虽然俗得掉大牙,但其中的美好总是让人向往,兰君不爱读那些家长里短的,奈何姑娘喜欢听这类。
大概是因为书里写得太美好吧,郁欢真的很向往。
又想起教主的话。
她觉得,这些过去是可以被掩盖的,随着岁月的流逝经历的这一切都会淡化最终消失,只要她听叔的话,她也可以拥有新的人生。
“末,你觉得会有人喜欢我吗?”
“肯定有的,我就很喜欢你啊。”
“我是说书里的那种喜欢,教主说下下个月我就可以回家了,你说,家里人会喜欢我吗。”
“谁会不喜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狼主儿呢?”
“可是...”
“狼主儿,你值得的,世间所有的美好你都值得拥有的,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我知道真实的你。”
“末,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害怕,恶心,我们都一样。只是你经历了很多苦难,但,这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你是身不由己。”
“我不是的。”
郁欢闭上眼,人命在她眼中毫不值钱,她开始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可让她杀无辜的人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书里的姑娘善良乐观,和她一点也不搭边。
梅君踏进了血池,“教主请您前去。”
他好奇地看着一旁惬意的兰君。
“谁准你进来的。”
寒意顿时充斥着整片天地,郁欢逐步走近他,凝视着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匕首便插进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性命,“得意忘形。”
她养了一只信鸽,专门替她传信。
兰君和她密切的来往并不应该被人知晓,她知道,靠近她的人都会不幸。
兵不血刃。
郁欢拖着那副尸体往外走,像丢垃圾似的丢在人群中,而后面不改色地离去,兰君无奈摇头,这血池是禁地,只不过是她的禁地,还好,他被允许进入。
教主:“又杀人了?”
郁欢:“嗯。”
教主挑眉,“接下来的两月你便跟着雅长老学习礼仪,郁氏是名门望族,你作为嫡女,该是个大家闺秀。”
“嗯。”
郁欢看着那个眼神不善的老太婆,最终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两月,像是在闭关。
每天由一文弱的姑娘教导她一举一动,该怎么走该怎么坐,她时常不耐,想将人杀了,可教主却叫她收敛这些杀意,直到后来发现雅长老试图用毒控制她。
她杀了那个文弱的姑娘,在教主的劝阻下选择放过这个老太婆,“若再让我见到你,必杀之。”
所幸,这时距离结束只有几日了。
她倒也有了几分淑女样子。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坐在马车上时,她的心情是忐忑的,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直到下了马车,她仍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郁嫣然穿着华衣锦服,笑得那么亲人,“姐姐。”
郁欢呼吸一滞,强装镇定地点头,“嗯。”
她有家人了。
可是祖母和父亲都不曾来见她,把她安置在海棠居,每日寻些礼教嬷嬷和教书先生来,她就像是只被困住的鸟。
倒是郁嫣然这个妹妹,时常来看望她,给她讲着京都的盛景还有她所经历的那些事,那时的她听不懂弦外之音,不知什么是炫耀和踩压。
有一日。
一个陌生的小姑娘闯进她的房间,正巧看见她在替匕首抹刀油,被吓得脸色苍白,不禁撞倒了木架,而那木架的一个盒子里放着她的至宝——糖果,她生了杀心。
“五小姐。”
“怎么了五小姐,没事吧。”
郁安歌摇摇头,“太久没见到大姐姐了,有些激动了。”
她没有把看到的那一幕说出去,只是想去牵姑娘的手,满眼愧疚,“大姐姐,安歌不是故意的,你别生安歌的气,这屋子不好,我带你去找祖母。”
窄小的房间满是灰尘,被褥什么的都是破的,这是海棠居的下人房。
“滚。”
郁欢冷漠地吐出这个字,复身在地上找着那个木盒。
郁安歌强忍住泪水,脚上的铃铛声格外响,她离开了,在她离开没一会,祖母便来了,将下人们训斥了一顿,让人把主屋清理干净择日让姑娘入住,自然也问了是谁让姑娘住在下人房的。
“是嫣然小姐...是大小姐自己选择住的。”
可这些郁欢都不懂。
她觉得是郁安歌跑到祖母面前告状让自己难堪,相比这个妹妹,她觉得郁嫣然对她好,更喜欢这个妹妹。
搬进主屋的晚间。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更加坚定了郁安歌不安好心,觉得正在翻墙过来的人是要来伤害她的。
“一走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也不想我,让小爷试试你,你现在肯定不能把我按着打了,哈哈,终于到我报仇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
尖锐的刀锋便抵住了他的脖子。
“欢姐欢姐,错了错了。”
可那刀锋仍没有离开。
“欢姐儿,你别吓我了,这玩意真的能伤人的,老吓人了,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燕,诚,贞。”
“是,小的正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郁欢跟屁虫的燕诚贞是也。”
“燕诚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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