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槿娘将台边众人打量一遍后,已立于花鼓台中央。花鼓台四面各放了面锦绣相簇的花鼓,台面是规整方形,其中又画了圆形牡丹纹,华丽万分。
“小女子槿娘,见过各位爷。”说罢,舒槿娘低头行礼,温柔起身,上前为各位倒酒。按照规矩,最后才要敬到正席。舒槿娘朝上官文若缓缓走来,正对上她的脸,可是让上官文若瞧了个清楚。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不过如此吧。上官文若不禁叹道。好在师父没见到她,若是相见,大概也会像身边这几位公子一般垂涎三尺,倾尽家财只为搏君一笑吧。上官文若想着,心中仿佛已见到祝子安怀抱佳人,温喃软语的模样。由此,看舒槿娘的眼神中平白多了几分凌厉。
“这位爷,好像有些怨气啊,是不是奴家出来得太迟,让您等得烦心了?”舒槿娘为上官文若斟上酒,善解人意又道。
上官文若双目微眯,心想这位舒槿娘不亏是琉璃第一的舞妓。不仅模样好,还生得这般机敏,连我随意一个眼神的变化都看得这样细。于是忽然漾起了笑,执了舒槿娘的手,目中投来幽微好感,又道:“姑娘哪里话,都说姑娘花容月貌、千金难求。只要能相见,便是等上一年又有何妨?”
舒槿娘羞赧低头,以手遮面,半遮半掩退回花鼓台中央,将手合于小腹前,蹲身又道:“各位既然过了消金试,到了花鼓台,便是槿娘家的贵客。至于今日谁能进到奴家房中,还有一试。诸位对诗,输者饮酒,先醉者淘汰。末时还醒着的人,便是奴家的房中客。奴家会在这台中起舞,为各位爷助兴。”
“我看今日也没必要再试了。”到底是王公子先按捺不住,眨着一双深凹鹰目,阴损笑道:“在座除了王某,皆是粗鄙之人,吟诗作对,乃风雅之事,尔等俗物怎会?”
“你……”柳公子挤着肥胖的身子,气得牙根痒痒,紧紧捏住手中酒杯,“欺人太甚!”
“哈哈,柳兄说什么玩笑,”王公子嘻嘻一笑,又道:“我是欺你,怎会是欺人呢?”
“你……”柳公子愤愤起身,扬起食指对着王公子的鼻子,憋得面颊通红却就是说不出话。
“哎,”上官文若抬起手对着柳公子按了按,似在让他消气坐下,说道:“小儿年幼,不识何为人,何为物,常常颠而倒之,实属正常。莫非为人父母的还要因为童稚之语治他的过错吗?”
柳公子先是一愣,忽而明白过来。上官文若此番话,看似玩笑,实则让柳公子贪了个大便宜。这下高兴坏了,咯咯笑出了声,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坐下,得意洋洋望向王公子。
王公子因消金试时上官文若出的钱比自己多,夺了正席,本来就心有不爽。此番见她又来搅局,羞辱自己,实在是令人生恨。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又是来自何处?”王公子咬牙切齿,正将矛头对向了上官文若。
上官文若听罢微微一耸肩,十分不屑。他问这话不就是为了炫耀一下家世吗?
“请几位爷不要再斗嘴了。槿娘家有槿娘家的规矩,花鼓酒令,本就是饮酒作诗取乐,可是不论出身家境的。”舒槿娘立刻圆场道,嘱咐乐师弹了首素雅慢曲,柔软腰肢似风拂杨柳,随乐扭动起来。
王公子看在舒槿娘的面子上,不再为难上官文若,只是用眼狠狠剜了她一眼,极不情愿地将怨气压下。
此时,自花鼓台旁走上一姑娘,想是令官。行礼后,巧笑道:“今日行飞花雅令,槿姑娘取了‘春’字。在座一共五人,正好作五言诗。接不上,错了韵,或是词不达意的,皆要罚酒。”
姑娘一双明目环顾一周,先点了柳公子道:“你先。”
柳公子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句,“春宵弥足贵。”
“错了,罚酒!”姑娘道。
“既是五言诗,末字要压在‘春’上。”与柳公子一同来的章公子自一旁怯怯提醒道。
“这……这也要罚?”柳公子在家被宠惯了,十分不喜欢愿赌服输,又对章公子命令道:“你替我喝!”
章公子心里不情愿,可今日能过了消金试,多亏了柳公子,想想还是喝了。
酒令照旧,这次轮到王公子。轻轻一开扇,装出一副文人墨客的高雅姿态,张口便来:“春日思乏困。”
贺公子接:“消春罗床问。”
章公子接:“不得春闺允。”
柳公子想了想,接:“偏爱剪春裙。”
令官忽然指到上官文若。
这可难了。上官文若又没来过这种风月场所,也不曾伴过宴,对酒令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