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门附近,一片空旷处,黄沙飞扬,几欲蔽日。听人说,这里先前还是禁军的校练场,只是如今天下太平,军用减少,崇华门自此才成了连通宫内外的要道。
伶儿将斗篷微微松了松,单斜髻已有些蓬乱。再环顾四周,众人垂眸垂手,老老实实朝前走,谁也顾不得谁。
过不多时,一众人被引至门侧的几处简陋窝棚处,一字排开站起了长龙。
终于轮到伶儿时,面前是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其中一人执了根笔,间或在名册上圈点记录。
“叫什么?”另一人朝伶儿问。
“伶儿。”伶儿如实答。
“哪个伶字?”
伶儿一怔,转而摇了摇头。
“哎,你和这些粗人较什么劲呐!”执笔那人看不下去,直嘲这位愚钝。摇摇头,又道:“瞎写一个就是了,她们自己都不见得知道叫什么。”
说罢,那人在纸上胡乱划了几笔。纸上的字左边一个“立人”右边是一个“令”字。
伶儿凑近一瞧,像看画一般对那字端详了许久,渐渐记住了。原来这字便与自己名字同音。
正在出神,忽然听得面前一声“大胆”。
抬头一看,底气十足喝出这句的竟是个女人。自衣着看,像是女官。四周议论渐多。再听了几耳朵,伶儿便知道这人可不是简单的女官,而是最得皇后娘娘信任的温尚宫。
温尚宫横眉一挑,厉色道:“此字曾是陛下亲赐,也是你们写得的?”
写下那字的小太监愣了半晌,实在不知尚宫一通无名火所指何处。他入宫晚,有些事自然不知。可另一位却立刻懂了,急忙跪下朝尚宫求情。
“奴才该死,不知冒犯了长宁公主名讳,奴才该死!”一句该死又说了好些遍,渐渐将尚宫说烦了,冷眼看他微哼了一声。
听到这儿,伶儿倒是有些明白了。难怪自己将宫里各处娘娘和皇子公主的名字想了一遍,也未想到一个带了“伶”字的。看来,长宁公主齐冰伶的伶便是眼前这个字了。
想到此,伶儿不禁又朝那字多望了几眼。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温尚宫朝两个太监使了眼色,一偏头,二人弓着腰退至一旁。
温尚宫渐渐抬起头,率先看到了伶儿。
伶儿对上她的目光,暗觉不妙,又避开了。
温尚宫冷冷一笑,“看来你们中间还真有假冒之人。”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疏忽了,弄错了人。还请大人允许奴婢一一核查!”自温尚宫背后冒出句熟悉的声音,伶儿再一仰头,才见是桂嬷嬷。这其中细节不用细想,便知道是桂嬷嬷给温尚宫报了信。既是冲自己而来,必定躲不过。
伶儿微微侧头,心中一阵为难。
“去吧!现在就查。名册疏漏你自然有错,可她们也难脱干系。要是没有出宫的歪心思,怎会钻了这个空子?人找出来,先交到司正司去!”温尚宫朝桂嬷嬷点了头,示意她出来。
桂嬷嬷双手端着名册,不知不觉有些颤抖。走到伶儿身旁,二人对视良久。伶儿头一低,不等桂嬷嬷伸手来抓,自己先站了出来,端正身子,径直一跪,朝温尚宫叩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