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出逃,只因母亲患了重病,宫中无处诊治,这才想出宫寻药的。至于坏了规矩,与桂嬷嬷无关,是伶儿私自与今日出宫省亲的嬷嬷打好了招呼,换了名额来的。”
这是实情。为母求医,敢冒此大险,单是这片孝心就已让人动容。
可温尚宫却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宫规就是宫规,这样五花八门的理由她一日里不知能听到多少遍。
“哼,一个掖庭的女婢,胆子竟大成这样!”温尚宫朝伶儿走近了些,嘲道:“凡宫中奴籍,都是犯了大罪。陛下心慈,留你们母女活到今日已是宽厚了。如今害了病,那是你们自作孽,天不留。还想着找人治病,真是非分之想。”温尚宫说着摇摇头,身后众人或是奉承或是出于真心,也附和着笑了。
可伶儿却笑不出。
“奴婢又怎么样?奴婢也是人!奴婢就不该活命吗?”伶儿倏地起身,直视着温尚宫,不自觉攥紧了拳。
温尚宫却不急不慌,似乎对这般反抗司空见惯,只道:“人有高下之分,命也有高下之分。譬如说你我,我若是死了,会依女官之礼厚葬于祖陵,以感皇恩,光宗耀祖。而你和你娘若是死了,就是往尸苑里一抛,等着做那些腐虫的口中餐。尸苑的腐虫多得是,就怕没东西吃呢!”
一旁的桂嬷嬷见伶儿脸上已现怒色,实在担心,单手拦住伶儿,又单手护住尚宫,扑通一跪,朝温尚宫解释道:“这丫头年纪尚轻,哪里听得懂这些大道理。都是我平日教导不利,才让她这般顽劣,竟敢顶撞主子……”说罢,桂嬷嬷朝推了推伶儿的手肘,低声劝道:“还不快认错!”
伶儿照旧昂着头,怒目而视,不曾退后分毫。
桂嬷嬷见她固执,于她近处低声又劝:“你若是被抓去司正司,你娘怎么办?”
一提到母亲,伶儿原本坚毅的目光有些犹豫了。
温尚宫见这二人嘀咕片刻又不见又动静,再无耐心。亲自上前,吩咐身后几个宫婢道:“你们进去,给我好好查查。若还有混来充数的,一律揪出,绝不轻饶。”
几个宫婢得令,稍稍挽紧袖口,走到人群之中,对着一张张脸仔细排查。只要是长得年轻些,不论缘由,先从队伍中推搡出来。
不消多时,伶儿再一回头,身后又被揪出了十几人。
而这十几人中,还有一熟悉身影。
“雀瑶!”伶儿小声道。
雀瑶猛地抬头,神色惊恐。
“尚宫,要不要通知司正来提人?”搜查完毕,宫婢凑到温尚宫身旁询问。
温尚宫未回答,忽而一皱眉,再定睛一瞧,目光紧紧锁在雀瑶脸上。一双脚不听使唤,逐渐朝雀瑶逼近。
雀瑶似乎也有意要避开温尚宫一般,随着她的步子慢慢退后。
温尚宫行至近旁,终于将雀瑶看清楚了。确认完毕,快步上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
雀瑶“啊”地一声,捂住面颊。
“你做什么?”伶儿吼道。
四周人都吓坏了,退的退,躲的躲。
温尚宫丝毫不在意旁人,仍旧朝雀瑶逼近,看着那张娇柔可人的脸,更加怒不可遏,“下贱东西,居然还有脸活着!那日娘娘开恩,有意放了你,谁知你不但不念娘娘恩情,还连累宛心宫的李姑姑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