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眼中缓缓浮出丝丝失望与痛苦,背过去再俯下身,注视着祝子安。
“上官文若,你要相信伶儿,她……”林成说着嘴角竟泛了些笑意,“这件事,她或许是考虑不周,但她毕竟是心善的。”林成说着,语气渐渐轻了起来,不知为何有了些不坚定,“你还不知道吧,奉阳城的百姓开城迎军,已经列好了道,我们这些年一步步走过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是吗?”
“是吗?”上官文若听着林成的话,既为祝子安而悲,又因林成而气愤,只是她不愿说。在祝子安面前,同样费心费力却毫无结果的事,她不愿再做第二次。她更不愿意让祝子安看到,她跟林成哪怕再多说一句话。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上官文若在意起祝子安的感受,这份初生的感受丝毫没有显出青涩,就好像它之前一直在上官文若心中,只是她极少发觉罢了。
她与祝子安相依相伴纠葛不清,二十年了。
可为什么二十年的感情都难成善果呢?
早知是今日结局,还要什么天下,要什么复仇呢?
上官文若自顾自问着自己的心,恨不得把自己从头到脚一点点撕成碎片,撒在空里,只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她心里万分之一的愧疚怅然。
她剧烈地抽泣起来,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声。
林成如何也想不到,上官文若对祝子安的感情,深若沧海,韧若蒲丝。看着上官文若撕心裂肺哭喊着,毫无理智地抓着木台,像是要用手把它剖开揉碎,林成惊讶之余沉下眉来,不住后悔先前所言。
“文若,”林成上前拉住她,“文若你听我说,你若这般折腾下去,子安兄如何走得安心?”
“谁要他走?谁许他走了?他一句话还未跟我说过。帐外那些将士,说丢下便丢下了吗?你的念儿呢,你不要她了吗?”上官文若挣开林成扑到祝子安面前,无所顾忌抚着子安的面颊,“祝子安,你何时变得这样自私了?”
“文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悲痛怕是还要忍一忍。大军就要入城,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不可自乱阵脚。你这样哭,若被将士们看见,恐会动摇军心。”
“成败,与我何干?”上官文若声音丝毫未减。
“上官文若!”林成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上官文若哀戚地垂下双眸,呵呵笑了,“怎么,我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么?大军入城后,齐冰伶不日便会登基。从今往后,她便是这天下共主。但这天下,是我上官文若替她打来的。而今便是这样的下场么?”
“上官文若!”林成睁目喝止,“慎言!”
上官文若仰头,爽朗大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她努力克制着抽泣,僵硬转过头来,瞪向林成,“海宫复国之初,朝局必然大乱,那些老臣不会容下齐冰伶这个双星帝女。所以你才想让我留下。若没有我的周旋,齐冰伶这个皇位绝保不住。”
“你疯了,”林成猛地站起来拔剑指向她,“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不计较你刚才所说,但此等言论,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怎么?是我猜对了么?”上官文若回了他一个鄙夷的伪笑,“你我相识多年,情义是战场上一次次拼杀出来的,可这生死交情在大帅眼中算得什么,怕还敌不过伶儿回眸一笑吧。”
“你放肆。”
“来啊,杀了我吧。让我也尝尝死在自己亲信手中的滋味。你们既然对我师父下得去手,也一样可以对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今日若不是死在大帅剑下,他日文若要是死于法场,恐怕也是街头散发,尸骨无存。算来算去,被大帅所杀还是大幸了。”
“你不要逼我。”
“怎么?还是不敢吗?”
“上官文若,你糊涂!”
“你我二人,谁清楚谁糊涂,大帅愿意怎样想就怎样吧。文若不在乎。”
林成渐渐放下剑来,刻意压着怒气。
“只是大帅该问问自己才是,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你是真的在乎她,还是在纵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