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会是你?”
山雨老人怔怔地看着来人,脸色霎时发白。
“你,你……”
“不,不,不,肯定是假的!假的!”山雨老人拼命摇头,他稳了稳心神,手指翻动,妖兽嘴里虽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响,奈何再也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眼前的人,哪怕只有一抹虚影,散发的气息也足够压制一切。
来人见着山雨老人如此模样,叹了口气,“这么久没见,你一来便想杀我。”
来人神色悲伤,朝着山雨老人一步步走近。
“你!你!”山雨老人拼命摇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来人置若罔闻,他一步一步,走到山雨老人面前,“一千年了,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来人的声音很好听,让人一听,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的眼睛很好看,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
像星辰,又像深渊。
像天空,又像深海。
他的嘴角微翘,带着微笑的弧度,以致于让人总觉得他很亲切,又很温柔,却又莫名地带着一点疏离。
那是何熙。
名动整个长元大陆,以一己之力,封印魔始的何熙。
何熙伸手,想要摸山雨老人的头,却被山雨老人一把推开。
“不要碰我!”
山雨老人恶狠狠道,眼里的恨意与厌恶,赤,裸,真切。
被推开的手停在了半空。
何熙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会后,微微叹气。
他抬脚,向着山雨老人又走了一步。
“别!过!来!”
山雨老人咬牙切齿,身体不由得后退一步。
忽地,山雨老人猛然抬脚,跨到何熙跟前,脸几乎和何熙贴在一起。
他的声音愤怒,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你怎么会出现!一千年前,你早就死了!”
“我留了一缕残念在方生的脑海里。”何熙声音温柔从容,道:“如今,方生终得解脱,我也来见你。”
方生,便是白塔内的白发老人。
“见我?”山雨老人冷笑,“你来杀我才是!”
山雨老人愤怒道:“一千年了!你还要困我多久?永生永世吗?这次,你又想怎么杀我?”
山雨老人忽又嗤笑,“被杀,不过头落地,你却又生生世世将我困住,让我倍受折磨,何熙,你当真好手段。”
何熙叹气,他摇了摇头,“我一直一直,都没有想过杀你。”
“哈哈,好笑!真是好笑!”山雨老人又笑又怒,“当初不是你封印我吗?!当初不是你把我抛弃在这里吗?!让我一千年来倍受受折磨的,不是你吗?!虚伪!何熙,你虚伪至极!”
何熙摇头,道:“神握着玄火,划开黑暗,他孕育大地,孕育人类。可是世间,欲望横行,杀戮遍布,鲜血淋漓,于是神开始怀疑自己。”
“生自众生的贪婪,生自众生的逃避。”何熙道:“神因为怀疑困惑,心魔渐生,于是世间有了魔。”
山雨老人警惕地看着何熙,他不知道千年后的再次见面,何熙为什么再跟自己讲述着以前曾告诉过自己的故事。
山雨老人讽刺道:“一千年后,再次见面,你是想叙旧?”
何熙摇头。
“既不是……”山雨老人话落,手上动作迅速无比,宛若雷电,掌心聚起的一柄利刃朝着何熙心窍直刺而去。
何熙嘴角挂着笑,不躲不避。
离着心窍只剩丝毫距离,山雨老人的动作反而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躲?!”
竟是质问着的。
何熙道:“我不会杀你,我也从来没想过杀你,但你若要杀我,我不会躲。”
“为什么!”山雨老人恼怒,“把我抛弃在这里,把我封印在这里,现在却又这种姿态,何熙,你在玩什么把戏?!”
“阿壹。”
何熙开口,山雨老人身体猛然一颤。
那是,他的名字。
是自己诞生之初,他帮他取的名字。
山雨老人愤然,“不要这么叫我!我不是!不是!”
何熙叹气,继续着方才未完的话语,“阿壹,神的心滋生了魔,那是他怀疑自己的证明。他害怕,他恐惧,于是,他将心魔放逐在无命火狱。”
“纵然他锁住了心魔,提倡善念,世间便没了杀戮吗?”何熙抿了抿嘴,微微叹气:“只要有人,哪怕是至善之人,只要有人的存在,便有欲,有欲,便有贪,便有杀戮,这是自然的规则,也是世界的规则。”
山雨老人冷冷道:“何熙,你想说什么?”
“神想了好久,他终于懂了,灵与魔,善于恶,正与邪。本是同源,他们是彼此的见证。”何熙看着山雨老人,道:“阿壹,你明白吗?”
山雨老人讥笑,“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将我放逐在这里,抛弃了我!”
“阿壹。”何熙道:“神明白了一切皆有两面,善恶,正邪,好坏。与其怀疑恶它,不如接纳它。懂得了恶,便更懂得为何要善,懂得了邪,便更能趋向光明。”
何熙抬眸,看着山雨老人,然后,他伸出手,缓缓地,缓缓地,将山雨老人抱住。
“阿壹。”何熙声音很柔和,“我从未想抛弃过你。”
“放开我!”
少年的身体挣扎得过份,可何熙身体稳若磐石。
“阿壹。”
何熙开口,少年身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