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马车里闹出了挺大的动静。
现在想想,也是惊险,许是再拖上一会儿,就是一条人命。这小姑娘一条命,于他而言分量很重,所以哪怕广平王再次祭上家法,问他可会悔改知错时,他仍然如从前那般语气轻蔑地答:
“我没错,你要打便打,别问那么多,我不会认的。”
少年面容少有的坚毅,他跪在祠堂外的院子里,一阵风后,大雨滂沱。
广平王手执长鞭,立在屋檐下,遥遥看着他。周围也全是人,荣嘉的母亲,几个哥哥嫂嫂,还包括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目光中或有同情,或有鄙夷,有些则很复杂说不清其中意味,从小到大,荣嘉受了很多次家法,这些目光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这个人脸皮厚,没什么所谓了。
荣烨则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忽然上前,跪在广平王脚下:“祖父,您就原谅小叔吧,他也是救人心切……”
广平王不为所动。
“虽行救治,但也毁了姑娘家的清誉,还与安老太君在院里对峙,打伤了肃国公府那么多府兵……”广平王陈诉他的几条罪状,“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只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逞一时威风?”
在广平王心中,就没指望过他这个儿子有什么纯善心思。
荣嘉没有否认:“都说了,要打便打。”
广平王也没听劝阻,走进雨幕里。
常听人们说,往往老去,就是几年光阴的事情。或许前几年广平王还是意气风发,有着堪比年轻人的精气神,可是这几年匆匆而过,孩子们都长大了,他的身形却渐渐佝偻,尤其是小六,站起来的时候要比他还高一个头。
哪怕跪在地上,少年人也是背脊挺直,不卑不亢,这股子倔劲,这样的身形容貌,其实最像年轻时的他。
然而这些话,广平王从未对他说过。
他有些爱怜地看着这个孩子,还好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
“逆子。”口中说出来的,却带着愤怒和失望情绪,鞭子再度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混着雨水砸在少年的脊背上。
哪怕是荣嘉,此刻也闷哼一声,差点栽倒。
可他连声求饶的话也不肯说,再度挺直了脊背,默默接受着鞭笞。
从小到大每一次鞭刑,或多或少都有些委屈。他能习惯鞭打,可难以习惯委屈。
五十道鞭笞受过,血顺着衣物流淌下去,与膝下的雨水汇成细流,这次广平王不遗余力,他伤得太重,眼皮很沉很沉,好半晌,哪怕鞭刑结束,他也没能立刻站起来。
广平王藏在大袖下的手直抖。
他咬紧牙关,面上仍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后来怎么回去的,荣嘉已经不太记得了,他好像最终是晕倒了,几个奴仆过来搀他,一拉扯就是伤筋动骨般的疼。
可最疼的还是胸腔的位置,真真是被困在疾.风骤.雨里,一丝温情也无,被迫变得越来越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