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也知道,这种马有价无市,多少人重金去求都求不到。
荣嘉的这些好,她已经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消受了。
“嘉表哥离开金陵已经快一个月,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凌安叹了一口气。
“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安度清反倒很无所谓,“那小子运气好着呢,又鬼精鬼精的,那些水匪撞上他才叫倒霉呢。”
也是,凌安觉得,与其每天为他担忧,还不如选择相信他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
荣嘉始终不急着赶路,而是从距离滇府一百里开外,每天都会派出斥候去到各个山头勘探,无论有没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都得在傍晚时分归队,不得延误,更不要打草惊蛇。
他们毕竟是千里迢迢从金陵来的,哪怕滇府太守早就派了几个当地人去做他们的向导,荣嘉也觉得还是小心为妙。这些天以来,他们已经遭受过几次伏击了,有的是从山崖上推下滚石,有些则是流矢,且次次都是瞄准荣嘉来的。
擒贼先擒王,哪怕取不了性命,吓退他也是足够。可荣嘉往往早做防范,甚至还能反击一二,有人在山顶处刚冒出头来,就被他一箭锁定洞穿,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还是有几名士兵折损,有些是被落石砸到的,方才还正与荣嘉说话的,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被大石头给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们一直分好几个纵队走,领头的除了三郎五郎,还有几个经验丰富早年同广平王出征过的几个府兵,有一队遇袭,另外几队就会占据高地以驰援。
这些水匪也是分为许多小队,人数较少,很容易被制服。不过荣嘉最忌惮的还是他们所使用的火药,盘问他们为何没带此物时,那些人挨不住严刑拷打,倒是也交待了一些:“火药得用炮台射发,那玩意儿太重了,就我们几个人扛不走。不过我们的寨子里是有的,也因此易守难攻,即便朝廷出师,也不一定打得进来。”
他说得信誓旦旦的,非常有底气的样子。
火药那种东西,便是连朝廷都没大规模地使用过。杀伤力吧也就那样,能给地炸上一个坑,飞溅开的范围大是大,但是射程较短,并且十分好规避。大楚前些年的对手是北戎训练有素的骑兵,只要他们骑马突破了那一层火药的防线,这东西也就基本失去了效用,于是该近战的还是得近战。
但偏偏马匹这种东西,对于滇府来说十分稀缺,就算有,也是性格胆小温顺的马种,远远听到炮声,就会四蹄发抖,畏缩不前。
强攻的确不太可能,而像话本子里那样装扮一下潜伏进敌营,更像是一种送人头行为,说不定贼首楚天还巴不得他能这样做呢。
荣嘉尚且还未思考出什么好的对策,只能进滇府之后,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一觉,再去想着怎么解决这些烦心事。
清点了人数,一路上这么小打小闹,竟也死了十七人,伤二十九人。
进滇府是当休整,太守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候着,街道上也有许多百姓,目光畏怯地看着荣嘉带队走过。
“就这么个少年,能成吗?”他们的窃窃私语落在荣嘉耳朵里。
又有人道:“听说他是广平王的儿子,太子一力举荐的,说不定……”
“广平王之子又能怎么样?那个楚天穷凶极恶,身边追随者那么多,他能给一锅端了?”
“……”
荣嘉心里其实也很忐忑,前几次袭击已经印证,敌在暗他在明,再加上金陵那边或许还有挑事的,他的胜算其实不大。
滇府太守这边,倒是非常欢迎他们,荣嘉第一眼打量,觉得他不太像是谄媚之徒,反而是真心诚意等待着他们,待到军队全部进城,他面上才微微有失望神色:“将军,金陵就出了这么些人吗?”
荣嘉手里有一早准备的圣旨,需在滇府抽调兵力,太守也继续颇为难道:“将军,不是我不愿意将士兵借你,只是滇府向来就不是兵多将广的,自从五年前楚天开始兴风作浪,更是时不时特意偷袭兵营,造成大量死伤,民众惶恐,遂都不愿参军,就连现在驻守内城的一万人,大多数也只不过是……”
“只不过什么,是你们抓来的壮丁?”荣嘉一语点破。
太守叹了一口气,沉闷道:“下官这也是没有办法,滇府百姓们善良但怯懦,多年来一直活在这群水匪的阴影之中,他们大多数也只是普通人……”
“哀民生之多艰。”荣嘉道,“您肯这么想,已经比京中许多狗官好太多了。”
他说得十分放肆,一时太守都没敢接话。
“不过,有一点你没说对。”荣嘉道,“再善良怯懦的人,都会有几分气性,尤其是那些亲朋好友曾遭水匪屠戮过的人,想必这样的人数量还不少。”
太守道:“确实有一部分人,参军是为杀敌报仇,但是在这此前,他们也多是挥锄头的庄稼人,实在有心无力啊。”
“不怕,我调.教几日就可以了。”荣嘉忽觉轻松不少,“想必勾起他们心中的恨与怒,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荣嘉并未做太久休整,只饱饱吃了一顿,睡了个午觉。连日里奔波劳累,他面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皮肤也晒黑了不少,减了不少他容貌上的风流昳丽,但起码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小将军,一位能同自己的战友们一起呐喊杀敌,一起流血牺牲的将军。
太守按照他的命令,这个夜里亦是犒劳了将士们一顿,太守给他点了三千人,营地一片灯火通明。
难得有酒有肉,战士们吃得很欢欣,虽然他们也知道接下来面对的将会是什么,但是实在许久未能沾过油水了,吃了这一顿,死了都甘愿。
待到酒足饭饱,荣嘉立在校场高台上,清了清嗓子,浑厚的内力将他的声音递到了很宽广的地方。
他说:“如你们所见,我是此次金陵派来剿匪的将军,你们或许没听过我,但一定知道我父亲的名号。”
听到这话,最讶异的就是三郎和五郎,他们原本以为,荣嘉是最不愿意提到自己的父亲的,就连他们自己,也不太愿意,总觉得父亲光环太过,而少年人的骄傲,又不容许总借着父亲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