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宁……”他喉头滚动,总觉得那声音缥缈,或者是他的幻觉。
她不是在太子的车辇上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可少女犹如看到了什么希望。
她知道她留不久,此刻能说上话也是好的。
“表哥,我是宁宁,我来看你了。”她倾身上前,握住了他未缠绷带的那只手。少女哪哪都柔软,身上还带着令他魂牵梦绕的馨香。
绷带下面,他轻轻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披着暖光的轮廓。
他忽然就说了句违心的话,就跟撒娇一样:“宁宁……疼……”
叶兰心在一旁冷笑一声,心想你疼个屁,说出来怕不就是为了让女孩子替他心疼,明明药量他拿捏得死死的,这会儿应该浑身舒畅着。
只不过他都那惨样了,叶兰心也不想拆穿。
少女果不其然泪水掉下来,像是忍耐了好久似的,这会儿被他一句“疼”破了防,把自己面庞贴在他手上,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荣嘉浑身僵硬,连动都动不了。脑子里钝钝的,也半天想不出来安慰的话。
但那泪顺着指尖流淌下来,触感清晰。
他本来觉得,到了这种地步了,王府覆灭,他也成了个废人、罪人,是没必要再继续活下去的。
哪怕要凌迟,似乎也不那么害怕。
可是现在,他又有了一种活着的真切感,只是因为这一刻,他就无比感激。
……
叶兰心被虐得受不了,嘟嘟囔囔出去了。
安逸清一直木着个脸,和平日里一样,看不出喜怒。只不时看着安在洞壁上的蜡烛,心想着等再燃一半,他就得带宁宁回去……
碧心道人则还是感慨万千:“我徒弟真是福气不浅,能得这般美丽的姑娘的真心相待……看得为师也好生羡慕。”
……
荣嘉一直撑着不睡。
他说不了太多的话,凌安也不是很善言辞的人。况且这么多人在呢,她有些不好意思。
安逸清一直盯着那蜡烛,早就燃了大半了,他也只能不断把自己底线再放得低些……毕竟她能出来一趟也很不容易,能多待会儿就多待会儿吧。
就连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
云酥听说自家主子和小姐来了,也忙不迭赶去见他们。
涯月则出去买了些器用,打了满满一壶的水,这会儿也往山洞送。
他脚程快,正好遇上云酥。
“哎哟,小郎君,你跑这么快,是特地来来追本姑娘吧?”
涯月无语。
其实两个人认识也才几个时辰,无奈逃命时候面罩掉落,这姑娘就对他“惊为天人”了,涯月想起她那亮亮的目光,心里就发怵,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他不喜欢这种主动的姑娘,感觉她肯定混得很开,对旁人都是如此。
云酥执行任务的同时,逮到机会就要去撩拨几句。
涯月想太多了,云酥很小的时候就被当作暗卫培养,成天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确实也是个挺直白的性子。但这不代表云酥在感情上就很放得开……主要是她偏爱涯月这种长相阴柔的,又得武力值高。然而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男性,实在少之又少。
所以见到涯月,就犹如见到了多年来的梦中情人。云酥已经十八九了,快熬成老姑娘了,这会儿再矜持有什么用?
涯月烦她烦得不行,根本不接腔,只快步往里面走。她也不恼,仍笑嘻嘻地夺过涯月手上的水壶:“这个重,姐姐替你拿。”
看那嫩生生的脸,云酥自动默认为他是个弟弟。
涯月拗不过,瞪她一眼,想干掉她的心都有。
……
凌安走时,依依不舍。
云酥则道:“姑娘放心,我会常来的,到时候您有什么物件,大可以让我转交。”
凌安不知道云酥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十分感激。
她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
荣嘉虽然看不见,但面庞是朝向她的方向的。
“表哥,你安心养好身体。”她语气轻柔地嘱咐,跪坐在他身边,俯身轻轻吻在他眉心,“我们来日方长。”
她一个国公府的姑娘,大家闺秀,做了这么一件极逾矩,极大胆的事,众人看着她的目光顿时都变了,连安逸清一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可凌安只觉得释然,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她心如磐石,再也动摇不得。
哪怕往后再难,风风雨雨,她想陪着他度过。
“表哥,我该走了。”她说。
……
忧愁担心那么久之后,她第一次有了好眠。
云酥守夜,却抬头盯着那一轮月光,想着心上人的面庞,怎么都睡不着。即便他冷淡寡言,在云酥这里也是魅力不减。
然而他们欢欣宁静,自是有人彻夜未眠。
太子在东宫等着消息,要找人的话,还得是前几天,越久搜寻难度越大。可他等了一夜,并未有任何捷报传来。又是疲惫,又是怒极,太子坐在书案前,长袖一展将那珍贵的玉瓶扫落了下去,而后冷嗤一声:“那么多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孤养着你们何用?”
那下属连连叩头告罪,又慌又怕。
只在这时,一个嫩生生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喑哑:“爹爹,你为何还不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