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鹭山是在斋县这么个小城里,县城里有他们的人,至少他得先把昏迷的涯月送过去。
“凌姑娘呢?她没事吧?”云酥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荣嘉道:“没事,我见到她了。”
幸好是在夜里,云酥没看到他异样红润的嘴唇和上面两排小小的齿印,要不然气氛肯定尴尬。
得尽快,他只这么想。但是事情总得有轻重缓急,他不可能放着濒死的涯月不管。
……
那树上格外地阴冷,雨是停了,可每当一阵风吹过,树叶上的雨滴就簌簌洒落,威力不亚于一场暴雨。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凌安怀里的奶猫福福此刻也终于是耐心完全消失,开始“咪呜咪呜”地拉长了声音叫起来,凌安也许是着凉,也许是神经太过于紧绷了,她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是视线模糊,意识昏沉。
福福一刻不停地叫唤,她出声哄了几句,根本没用。但畜生就是畜生,也无法与之沟通,让它还一个清净,更不能强行捂住嘴,猫儿已经非常焦躁不安了,随时会咬她。
最主要的一个理由,她现在还未听到寻人的动静……想来也不必来寻她的,毕竟她也不得宠嘛,那些宫人是最会踩低捧高的。
凌安也不怨,她还在等着荣嘉回来,他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绝对不是抛下了她。
猫叫声犹如某种计时器,一声声格外急促,但是时间在对比中过得格外缓慢。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她已经在打寒颤了,身上忽冷忽热,已然是发烧的症状。
福福依旧是在她怀里,汲取着热气。细雨又开始绵绵地下,还伴有阵阵的风,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老太监已经开始带着人搜山,他在太子身边也是个有声望的,行宫里这些人也都能使唤得动。
因为有宫人道凌安是去追一只猫了,所以队伍里对猫叫声尤其敏感……尤其是当一个宫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福福”之后,那猫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很是兴奋,声音虽嘶哑但声量格外大。
凌安迷迷糊糊的,方才实在是抑制不住地睡了一阵,那宫人一句“福福”将她惊醒,怀里的猫兴奋地想要从她的领口爬出来,她伸手准备捂住猫嘴,而后手指又是被咬了一口。
福福毕竟是只山猫,野性未驯,到现在仍然把突然晃到面前的手当作危险。
凌安又疼又委屈,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是给猫嘴紧紧捏住,不让它再出声。
然而有什么用,宫人们呼朋引伴,把一群人都叫过来了。
老太监说搜查得要仔细一点,所以他们连树也没放过。
凌安所在的那棵树格外粗壮,她虽然已经将腿也蜷缩了上去,裹紧了荣嘉黑色的外衣,想要这些人都看不见自己,起到了一些作用,但还是有侍卫干脆飞上了这枝干……原本只想站得高看得远,没想到一上去就找到了正在蜷缩发抖楚楚动人的姑娘,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侍卫咽了下口水:“您是……?”
主要也是懵了,侍卫没见过良娣娘娘长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她应该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么高一棵树上……这种树的树干沾上雨水就会很湿滑,猴子也不一定爬得上来,更何况娇弱的太子良娣。不可能,不可能……
凌安紧紧咬着嘴唇,没出声。
随着人群聚集过来,她被认出也是迟早的事情。老太监也来了,对着树上还傻站的侍卫道:“你个榆木疙瘩,还不快将良娣娘娘带下来?”
侍卫瞪大了眼睛。
“哦,哦……”
忙不迭应着声,他试着往前挪了一小段距离,枝叶哗哗作响。
“良娣娘娘,得罪了。”侍卫是真得不敢冒犯她,他只想好好地把她带下去。刚拽住凌安的手腕,真真的柔滑无骨……从来没碰过姑娘的侍卫免不了心猿意马,尽管看不太清,但是早听说过凌侧妃娇弱美丽,姝色无双。
可是凌安像只炸了毛的猫儿,在察觉到那侍卫趁着这点职务之便偷偷摩挲手腕的时候,她怒极攻心,细腿一抬便是一记漂亮的猛踢,直接就把他从本就不粗的树梢上踹了下去。
树虽然高,但侍卫毕竟有武功在身,并没有摔伤。
“哎哟,娘娘啊……这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老太监在树底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她有什么差池。
而凌安看也不看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复看了一眼荣嘉离开的方向。
现在被人找到,她就算想离开,也彻底没了理由。
罢了,既然不行,也就没什么好指望。即便这个时候荣嘉来了,她也走不掉。
也许就是缘分浅了吧,他们似乎总是在错过。
……
涯月的情况很不好,偏偏城里刚刚也遭遇了地震,现在药房里早就被抢购一空了,幸亏荣嘉身上还带着从凌安药圃里采摘的那些,全都拿了出来,勉强够用了。
有几个稍微能识医理的同伴告诉他们,这种药草需要洗净嚼碎了敷在伤口上,能够止血并帮助痊愈,可云酥刚嚼一口,就苦得脸整个皱起来,活像一个风干的橘子,不过还是忍下来了,现在没什么比涯月的性命还重要。
而荣嘉决定赶紧折返回去。
其实他的体力有些不支了,心里也不安和愧疚。他不知道凌安是不是还在等他……过去了太久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不其然,等他抵达那里,找到那棵他做了记好的树,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地上留下了许多脚印,应当是那些人找到了她。
不过荣嘉仍然没有放弃要带她离开的想法,只潜伏在行宫里,准备伺机而动。
但是找不到机会也是真的,宫人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还十分怠慢她,下着雨呢放任她一个人去找奶猫,现在却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几个人还会偶尔换班。
荣嘉在屋檐上,偶尔透过天窗去看。
凌安似乎病得很严重,沐浴更衣之后,一直在躺着,有太医在给她把脉,还开了方子。
反常的是她身边服侍的宫人,在屏风外面聚集在一起,头对着头,似乎在小声商议着什么。
其中一人约摸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汇报些什么,推开了门去,急匆匆一路赶到了那老太监的住处。